城西,“烂泥塘”废弃货仓区,黎明前最黑暗的深渊。
寒气不再是空气,而是凝成了有形的针,无孔不入地刺穿着破麻袋和油毡组成的简陋屏障。时笙蜷缩在角落里,冰蓝色的眼眸在浓稠的黑暗中圆睁着,像两颗沉在冰海深处的蓝宝石。巡猎命途赋予的超凡感知,在这极致的虚弱与寒冷中,反而被饥饿和危机逼迫得更加锐利。
她清晰地“听”到了黑暗中的“心跳”——不止一种。
一波气息,沉凝、厚重,如同蛰伏在泥沼边缘的巨石,带着冰冷的纪律性和审视感。他们扼守在棚户区外围几个关键的咽喉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这片混乱的泥潭,保持着一种克制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这是张启山的兵,佛爷的“眼睛”。时笙记得很清楚——几天前,就在榆钱巷口,那个卖“神仙快乐冰”的街角,这个气息的主人,那个穿着笔挺戎装、帽檐压得很低、眼神锐利得如同出鞘军刀的年轻军官,曾带着士兵例行巡查,盘问过她这个“行迹可疑”的冰棍贩子。他自称是佛爷的副官,姓张。当时他那公事公办的冰冷盘问和隐含的警告,以及后来那如影随形的监视感,都让她本能地将这个“张副官”和他的主子佛爷,归类为地图上需要警惕的“红名精英怪”(游戏术语,指强力敌对目标)。
而另一波气息…则如同真正的、滑腻冰冷的毒蛇群,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贪婪和赤裸裸的探究欲。他们更近,更深地渗透在“烂泥塘”污浊的血管里,盘踞在破败的屋檐下和散发着恶臭的阴影中。那股劣质的樱花线香混合着生鱼片的腥气,是他们身上无法抹去的标记,让时笙的胃袋一阵阵翻涌,本能地排斥到了极点。这绝对是“付费DLC”刷出来的新怪!时笙在心里吐槽,把冰冷的鼻尖更深地埋进散发着霉味的油毡,试图用开拓者(星)那种对抽象地图BUG的调侃来驱散一点寒意和烦躁。饥饿感是永不熄灭的地狱之火,灼烧着她的理智。怀里那半管冰冷的能量棒,是最后的生命线和底线。
就在这紧绷的寂静中,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明确恶意的窸窣摩擦声,从货仓另一端那扇早已没了玻璃的破窗处传来!这不是“看”,这是“动”的信号!是捕食者发动攻击前,鳞片刮过枯叶的声音!
时笙冰蓝色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指尖一缕凝练的寒气如同毒蛇的芯子,瞬间在她指间吞吐凝聚!她屏住呼吸,身体绷紧如一张拉到极限的冰弓,每一块肌肉都在无声地咆哮。
“噗!”
一个拳头大小、裹着浸透了刺鼻火油的破布小包,被猛地从破窗扔了进来!它在布满灰尘和碎屑的地面上弹跳、滚动,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火油味瞬间在封闭的空间里爆炸般弥漫开来!几乎在同一刹那!
“咻——!”
一支尾部燃烧着橘红色火焰的箭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射向那个还在滚动的油布包!
目标明确!时机狠辣!这是要制造一场瞬间爆发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火海!
“轰——!!!”
油布包被箭矢精准命中,猛地爆开一团巨大而炽热的火球!翻腾的烈焰如同地狱伸出的魔爪,贪婪地舔舐上地上散落的、干燥得一点就着的破麻袋、碎木片和废弃的油毡!火势如同被浇了滚油的野草,以疯狂的速度蔓延开来!浓密的、带着刺鼻毒烟的黑色烟柱滚滚而起,瞬间充斥了整个货仓!
“着火了!快跑啊!!”
“货仓烧起来了!救命啊!!”
货仓外,几个刻意伪装成惊恐绝望的贫民嗓音,用夸张的尖利腔调撕破了黎明前的死寂!这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本就如同火药桶般危险的“烂泥塘”!不明真相、被火光和浓烟惊醒的贫民们,如同受惊的羊群,哭喊着、推搡着从四面八方的棚屋里涌出,盲目地奔逃,场面彻底失控!混乱,就是最好的掩护!
“想玩火葬场模式?付费DLC的怪味儿NPC还挺会整活儿!” 时笙在浓烟和热浪中呛咳着,冰蓝的眼眸却被怒火点燃!她瞬间洞穿了对方的意图——用火海和混乱逼她现身,或者直接在人群的踩踏和烟雾的遮蔽下将她掳走!巡猎者的骄傲和被当成猎物的愤怒瞬间压倒了虚弱!
不能再藏了!
她猛地从角落窜起,如同被激怒的冰原狼!无视了浓烟对肺部的灼烧和火焰舔舐皮肤的刺痛感,她的右手五指箕张,对准了火势最凶猛、也是蔓延最关键的源头区域——那片堆积如山的干燥麻袋!
“给——我——凝!!!”
一声低沉的、带着巡猎者冰冷意志的喝斥,从她紧咬的齿缝间迸发!这一次,她不再追求范围,而是将所剩无几的命途力量,压缩、凝练到极致!如同将万载玄冰的精华,于一瞬倾泻!
“嗤啦——!!!!!”
比之前巷战更加刺耳、更加剧烈的蒸腾声猛然炸响!一股肉眼可见的、近乎纯白色的、散发着绝对零度气息的寒流,如同来自九幽的叹息,精准无比地轰击在那片肆虐的火海核心!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一瞬!
那翻腾的、张牙舞爪的火焰,如同被无形的冰之巨手狠狠攥住、捏碎!连同下方燃烧的麻袋、木片,以及周围滚烫的空气,在万分之一秒内,被一层厚达数寸、坚硬如铁的惨白色冰壳彻底覆盖、封印!火焰被强行掐灭,只留下冰壳下扭曲焦黑的轮廓和袅袅升腾的、被瞬间冻住又被余温融化的怪异白烟!货仓内的温度,从地狱熔炉瞬间跌入寒冰炼狱!连肆虐的浓烟都仿佛被冻僵,飘散的速度都变得迟滞!
然而,代价是毁灭性的!
“呃…!” 时笙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空虚感和极寒瞬间攫住了她!仿佛全身的血液、骨髓、甚至思维都被瞬间抽空、冻结!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乱冒,强烈的眩晕和脱力让她如同断线的木偶,双腿一软,重重地单膝跪倒在地!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只手死死抓住旁边冰冷锈蚀的铁架,才勉强没有彻底瘫倒。大口大口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渣刮过喉咙的刺痛感,额角瞬间被冰冷的虚汗浸透!本就接近枯竭的命途力量,被这一下精准而强力的冰封彻底榨干!
“在那里!妖女在那里!她用妖法灭了火!抓住她!” “别让她跑了!” 货仓外,那几个伪装成贫民、眼神却闪烁着豺狼般凶光的日谍,在短暂的惊骇后,立刻指着货仓内跪倒在地、虚弱不堪的时笙,用更大的声音嘶吼起来!他们挥舞着藏在破烂衣袖下的锋利短刀和坚韧的绳索,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不顾一切地撞开那些真正惊慌奔逃的贫民,凶悍地朝着货仓入口猛扑过来!混乱的人群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和冲锋的肉盾!
更大的混乱和恐慌如同海啸般席卷!哭喊声、咒骂声、踩踏声交织成地狱的乐章!时笙看着那几个冲破人群、面目狰狞扑来的身影,冰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绝望和滔天的怒意!她甚至没有力气再抬起一根手指!难道…真的要用那半管能量棒了?那是她回家的希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砰!砰!砰!”
一连串清脆、急促、带着无上权威和死亡宣告的枪声,如同九天惊雷,骤然在混乱的“烂泥塘”上空炸响!枪声带着警备司令部制式枪械特有的金属质感,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喧嚣!
“警备司令部办案!所有人原地蹲下!抱头!擅动者——杀无赦!!!” 一个沉稳、威严、带着浸透铁血气息的吼声,如同战鼓般穿透混乱,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膜!
是张日山!
他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带着一小队精锐士兵,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出现在货仓区唯一还算完整的入口拱门下!士兵们动作迅捷如豹,瞬间散开成半圆形,手中冰冷的步枪枪口稳稳地指向混乱的核心区域,尤其是那几个正扑向货仓的凶徒!刺刀在熹微的晨光中闪烁着慑人的寒芒!
那几个日谍的动作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猛地僵在原地!他们脸上伪装的凶狠瞬间凝固,继而扭曲成极致的惊愕和难以置信!张启山的人!怎么会来得这么快?!而且如此强硬?!面对那黑洞洞的枪口和士兵们毫无感情、如同看死人般的眼神,他们冲锋的勇气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殆尽,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和忌惮!
混乱的人群在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死亡威胁的强力镇压下,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按在了地上!哭喊声戛然而止,大部分人都惊恐万状地抱着头蹲了下去,身体筛糠般颤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张日山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扫过全场:被冰封的火焰核心区域(那惨白的冰壳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货仓内弥漫的浓烟,以及…货仓门口那个单膝跪地、抓着铁架剧烈喘息、脸色苍白如雪、冰蓝色眼眸中交织着浓重疲惫、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的少女。
他的目光在时笙那张沾满烟灰、狼狈不堪却依旧难掩清丽轮廓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是她!那个在街边卖“神仙快乐冰”、被他盘问过、眼神清澈却透着股不谙世事傻气的姑娘!几天不见,竟虚弱狼狈至此?还…掌握了如此恐怖的力量?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警惕、职责带来的压力,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生命顽强挣扎的动容——在他深邃的眼眸中飞快掠过。
随即,他目光中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如同最冷的刀锋,精准地锁定了那几个手持凶器、行为异常、暴露无遗的“凶徒”!
“拿下!敢反抗者,就地击毙!” 张日山没有任何废话,命令冷酷无情!
士兵们如同扑食的猛虎,瞬间动了!动作迅猛、配合默契!那几个日谍还试图挣扎反抗,拔出短刀挥舞,但在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正规军面前,他们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树!几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和短促的惨叫,短刀被轻易击飞,胳膊被反关节狠狠拧住,膝盖窝被重踹!仅仅几个呼吸间,所有日谍都被粗暴地反剪双手,死死按在地上,脸被用力���进冰冷的泥泞里!动作干脆利落,彰显着佛爷手下精锐的雷霆手段!
混乱被以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强行镇压。张日山这才迈开脚步,踩着狼藉的地面,朝着货仓门口走去。他的步伐沉稳有力,军靴踏地的声音在死寂的现场格外清晰。在距离时笙大约三步远的地方,他停下了脚步。这个距离,既能清晰感受到货仓内尚未散尽的刺骨寒意,以及少女身上散发出的强烈虚弱感和如同受伤幼兽般的戒备,又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缓冲空间。
一股浓郁的火油味和…某种极其细微、却让他瞬间警觉的淡淡苦杏仁味(磷化物燃烧残留?)混合着少女身上传来的汗味、烟灰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冰雪气息,冲入他的鼻腔。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时笙按在铁架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还在微微颤抖的手。
“你,怎么样?” 张日山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种惯常的、没什么起伏的沉稳调子,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件物品的状态。但问话本身,在刚刚经历了生死搏杀和强力镇压的背景下,在这个双方都心知肚明对方身份和立场的情况下,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别扭?
时笙冰蓝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像只被逼到绝境、浑身炸毛的野猫。她认得这张脸!就是这个“张副官”,几天前在街角,用那种审视犯人的冰冷目光盘问她,后来还派人像苍蝇一样盯着她!现在又来?是黄雀在后?还是…另有所图?她没吭声,只是下意识地把另一只手更紧地按在怀里(那里有能量棒),身体绷紧,后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随时准备用最后的力气扑出去或者…咬他一口?
张日山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戒备,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当然记得自己之前的盘问和监视。在少女眼中,自己恐怕和那些纵火的日本人一样,都是不怀好意的敌人。但职责所在,他必须掌控局面。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快步跑到张日山身边,压低声音急促地汇报:“副官!那几个家伙…嘴里都藏着毒囊!被我们按住的同时就咬破了!毒性猛烈,见血封喉!救不回来了!身上…除了些零散铜板和银角子,没找到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干净得…过头了!” 士兵的声音带着懊恼和后怕。
死士!果然是日本人的惯用伎俩!张日山心中警铃大作!宁可死,也绝不留下活口和证据!目标如此明确,行动如此决绝…这少女的价值(或者说威胁),已经大到让日本人如此不惜代价了?他再次看向时笙的目光,更加深邃凝重,如同在评估一座蕴藏着未知力量、却又随时可能喷发的冰山。
“此地已成死局。” 张日山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是对时笙说,也是在陈述事实,“无论你意欲何为,此地已不能藏身。日本人行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时笙依旧沉默,只是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的警惕更深了。离开?说得轻巧!外面全是想抓她的“红名怪”和“怪味儿NPC”!她能往哪里跑?这个“张副官”是想把她诓出去好抓起来吧?
张日山似乎看穿了她的疑虑和无处可逃的困境。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什么。随即,在时笙戒备的目光注视下,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他伸手解开了自己军装上衣口袋的纽扣,从里面掏出一个用干净白色细棉布仔细包裹着的东西。那东西不大,还隐隐透着一丝微弱的热气(或许只是体温的残留)。
他动作有些生硬地解开棉布,露出了里面的东西——一个黄澄澄、表面粗糙、散发着朴实粮食香气的…窝窝头?标准的北方粗粮窝头,与长沙本地的米糕截然不同,显然是他自己的军粮。
张日山拿着这个窝头,往前递了递,递到了时笙触手可及的距离。他的动作依旧带着军人的刻板,与他冷峻的面容和刚刚镇压全场的铁血形象,形成了一种强烈的、近乎荒诞的反差。
“吃。” 他言简意赅,只有一个字,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仿佛在下达一个无关紧要的命令,“有力气,才能活着离开这里。” 他的目光扫过时笙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指和苍白的嘴唇,补充了一句,“或者,被抓住的时候,还能挣扎一下。”
时笙冰蓝的眼眸瞬间瞪得更圆了!窝头?!还是热乎的?!碳水!!!
巨大的诱惑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饥饿的本能让她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伸出去的手几乎要违背大脑的指令!但理智(主要是对这个“佛爷副官”根深蒂固的怀疑)还在疯狂拉警报。
“你…你想干什么?” 她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浓浓的狐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下毒?还是…想等我吃了没力气,好抓活的?” 她甚至想到了更星际化的阴谋,“这里面该不会嵌了微型追踪器吧?” 她用上了她认为对方绝对听不懂的词汇,试图增加威慑力。
张日山显然没听懂“追踪器”是什么,但“下毒”和“抓活的”他明白。他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表情,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他没有解释,只是当着时笙的面,在那个窝头上用力掰下明显更大、几乎占了三分之二的一块,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咀嚼了几下,喉结滚动,咽了下去。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如同在完成一个战术动作。
“没毒。没机关。” 他言简意赅,把剩下的、大约三分之一还带着他手指余温的窝头,再次递了过来。他的目光坦荡地迎视着时笙充满疑虑的冰蓝色眼眸,仿佛在说:看,我吃了,没事。现在,轮到你了。吃了它,然后滚蛋,别死在这里给我添麻烦。
时笙看着他平静地吃下窝头,又看了看他递过来的食物,再看看他那张虽然严肃但此刻似乎并没有更多恶意的脸(至少不像那些怪味儿NPC那么让人反胃),冰蓝眼眸中的警惕终于被汹涌澎湃的饥饿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管他呢!就算是“敌对阵营”的补给品,吃了再说!星际开拓者手册第一条:活下去才有输出!大不了等下用刚恢复的力气跑得比开拓者的传送锚点还快!
她几乎是扑过去一样,一把抓过那三分之一块窝头!粗粝的玉米面颗粒摩擦着掌心,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热感此刻却如同熔岩般滚烫!她再也顾不得形象,也顾不得窝头上可能沾着对方的汗味,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
干硬、粗糙的口感,纯粹的、带着阳光味道的粮食香气,没有任何花哨的调味,甚至有点刮嗓子…但这一刻,这粗粝的食物滑过干涩的食道,落入如同荒漠般空荡灼烧的胃袋时,带来的是一种近乎神圣的满足感和力量感,干涸的生命之泉仿佛被重新注入了涓涓细流,虽然微弱,却真实。
她一边拼命地咀嚼、吞咽,一边从塞得鼓鼓囊囊的腮帮子里含糊不清地挤出几个字:“谢…谢了,张副官NPC…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刷好感度…但这顿‘战地补给’,我时笙…记你账上了!” 她冰蓝的眼睛因为食物而亮得惊人,像两颗被擦亮的蓝宝石,虽然说的话依旧让张日山一头雾水(刷好感度?记账?)。
张日山看着她毫无形象、近乎贪婪的吃相,那张万年冰封般的脸上,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又像是肌肉无意识的抽动。他迅速移开目光,不再看她,转而扫视外面已被士兵基本控制住、但依旧弥漫着烟尘和恐慌余波的现场,沉声下令:“清理现场!制造混乱的是流窜悍匪,意图纵火劫掠,已被我部当场击毙!此间民众受惊,乃无妄之灾!明白吗?”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威严。
“明白!副官!” 士兵们齐声应诺,立刻高效地行动起来:驱散惊魂未定的人群(强调是流匪作乱),处理地上的尸体(用破麻袋迅速盖住),清理火场痕迹(重点用杂物覆盖那片显眼的冰封区域),安抚几个吓得瘫软在地的老人和孩子…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仿佛这里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被官兵及时剿灭的匪患。
张日山看着士兵们执行命令,不再看时笙一眼,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个在混乱中被波及、侥幸被官兵解救(或者说,无视)的无辜流民(虽然这个说法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信)。他果断转身,军靴踏地,发出铿锵的节奏。
“收队!”
士兵们立刻停止手头工作,迅速集结,如同来时一般,簇拥着张日山,沉默而迅捷地撤离了这片混乱的余烬之地,消失在渐渐亮起的晨雾之中。整个过程,张日山没有回头。
时笙看着那道挺拔如松、消失在雾气中的军绿色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甚至还沾着一点窝头渣的手心。胃里那点粗粞的食物带来的暖意和力量感虽然微弱,却无比真实。她舔了舔嘴角的残渣,冰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这个“张副官NPC”…好像…真的跟她之前想的不太一样?至少,他没有趁她虚弱抓她,还…给了她吃的?虽然态度冷得像块石头,窝头也硬得像石头…但,是能救命的石头。
“烂泥塘”是绝对不能待了!这里现在就是个被标记的“高危副本入口”!她必须立刻转移!趁着混乱刚平息,各方势力可能还在调整部署的间隙!
她用刚刚恢复的一点力气撑起身体,扶着冰冷的墙壁,准备朝着与张日山撤离方向相反的、如同迷宫般更加破败复杂的棚户区深处移动。每走一步,虚脱的腿都在微微打颤,胸口也因刚才强行驱动冰力而隐隐作痛(先前与陈皮交手时留下的暗伤似乎也被牵动了)。
然而,就在她艰难地迈出第三步,试图融入前方那片由破败棚屋构成的阴影迷宫的瞬间——
一股如同毒蛇般阴冷、黏腻,却又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混合着惊骇、暴戾与不甘的视线,猛地刺穿了尚未散尽的晨雾,死死地钉在了她的后背!
这视线…太熟悉了!是那个在河滩上,不由分说把她当成“东洋探子”、招招致命、最后却被她断钩碎爪、一指重创的疯子,红府的陈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