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3年冬·长沙——**
时笙蹲在街边啃烤红薯。
热腾腾的甜香在寒风里格外诱人，她咬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眼睛。半年前刚穿过来时，她连个铜板都要精打细算，现在住在咱张大佛爷的清雅小筑里，还有好玩儿的小副官陪着，也算是个“大户小姐”了。
“姑娘，再来一根？”卖红薯的老汉笑呵呵地问。
“不了，再吃晚饭该吃不下了。”时笙拍拍手，把最后一点红薯皮丢进炭炉，火星噼啪炸开，映得她冰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今天出门纯粹是闲逛。自从黑塔给了她“等着就行”的承诺，她心态放松不少，不再像刚来时那样焦躁。反正星穹列车的人迟早会找到她，不如趁这段时间好好体验下民国长沙的风土人情。
——比如，眼前这座张灯结彩的红府戏楼。
时笙歪头看了看。
红府今晚似乎有堂会，门口停着几辆气派的马车，穿长衫的、戴礼帽的、披军氅的，形形色色的人往里走，隐约还能听见里头传来咿咿呀呀的戏腔。
“二月红唱戏啊……”她嘀咕一句，兴趣缺缺地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她余光瞥见一道黑影从侧墙翻进了红府后院。
时笙脚步一顿。
那黑影动作极快，几乎融进夜色里，但她的巡猎命途对杀意格外敏感——那人身上带着血腥气。
“……刺客？”
她眯起眼睛，指尖无意识凝出一缕寒气。
按理说，红府的事跟她没关系。但二月红夫妇待她不错，丫头还经常给她送点心。要是真有人想对红府不利……
“啧，管闲事长命百岁。”
她三两口咽下最后一点红薯，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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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府后院·暗处
时笙蹲在墙头，冷眼看着下方三个黑衣人摸向戏楼。他们动作老练，袖中隐约有寒光闪烁，显然是带了兵器。
她没急着出手，而是先感知了下周围——除了这三个，暂时没发现其他同伙。
“就这？”
她有点失望。
好歹是刺客，连个放风的都不安排？
正想着，其中一人已经摸到了戏楼窗下，从怀里掏出个竹筒，似乎准备往里吹迷烟。
时笙叹了口气，指尖一弹。
“咔——”
极轻的冰晶凝结声。
那人的动作突然僵住，竹筒还没凑到嘴边，整个人已经从手指开始结冰，眨眼间冻成了一座冰雕，连惊愕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
剩下两人猛地回头，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感觉脚下一凉——低头一看，冰霜正顺着他们的靴子往上爬。
“什——”
其中一人刚想拔刀，冰层已经蔓延到胸口，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瞬间被冻在原地。
最后一人反应最快，转身就要跑，结果刚迈出一步，就被一道冰凌钉住了衣摆。他惊恐回头，正对上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时笙蹲在墙头，冲他微微一笑。
“晚上好。”
“咔。”
第三座冰雕诞生。
三座冰雕立在雪地里，月光一照，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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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楼正厅
张启山指节在紫檀桌面叩响第三声时，张日山已如鬼影退至廊下。不过片刻，亲兵统领绷着脸回来附耳：“佛爷，后院……”他喉结滚动，“冻了三尊冰雕。”
主位上的佛爷眉峰未动，茶盖却“叮”地磕在杯沿。
恰在此时，朱漆大门“吱呀”洞开。
穿妃色棉袍的少女咬碎最后一颗山楂，糖渣沾在唇角。寒风卷着她的话荡进满堂暖香：“哟，唱到《游园惊梦》了？”
满室死寂。
西席穿月白暗纹长衫的二月红指尖一颤，茶汤泼湿袖口金线绣的折枝梅。北面太师椅上，戴圆片眼镜的齐铁嘴“哎哟”一声，三枚铜钱从卦盘滚落脚边。东首拄乌木拐的半截李掀起眼皮，阴鸷目光刮过少女周身。
“时姑娘？”二月红起身时带翻了绣墩。
张启山已离席走来，玄色大氅扫过满地狼藉：“受伤没有？”话是问她，眼睛却钉在门外风雪中。
“冻几只蝇虫罢了。”时笙舔去唇边糖渍，冰蓝眼瞳扫过满堂——
穿绛紫缠枝牡丹袄的霍锦惜摇着泥金团扇，腕间满绿翡翠镯映着烛火滴翠流光；她身侧的解九爷不过二十七八年纪，羊脂玉扳指轻叩青瓷盏沿，含笑眉眼如春水藏锋；末席半截李的乌木虬龙拐杖沉沉点着青砖，阴鸷视线刀子般刮过时笙周身。
“好利落的手段！”霍锦惜团扇半掩朱唇，“姑娘是张将军亲卫？”
“街头讨生活的。”时笙袖中滑出块冰晶，寒气激得近处烛火摇曳，“专治暑热邪祟。”
“放肆！”水蝗拍案而起，腰间金算盘珠乱颤，“九门堂会混进野路子，佛爷不给个说法？！”
冰晶倏地点向他咽喉：“您肺经寒气淤了三年，寅时咳血带冰碴子。”
牛老四骤然僵住。满堂目光利箭般射向他，连半截李的拐杖都顿了顿。
“放屁！”牛老四颈侧刀疤涨成紫红。
“是不是——”时笙指尖一弹，冰星直射牛老四身后盘龙柱！“噗噗”三声闷响，柱身阴影里三只墨黑毒蝎被冰针钉穿尾钩，螯肢仍在簌簌抓挠。
“滇南黑寡妇？！”二月红面露些许惊讶。 这水蝗，竟敢把这种毒物带进红府？若是伤着了丫头……
满座哗然中，时笙已闪至牛老四座前，从他锦垫下抽出半截竹筒：“虫罐子塞怀里，您也不嫌硌得慌？”竹筒里毒蝎涌动如黑潮。
牛老四额角青筋暴突，解九爷的茶盏却“铛”地一磕：“四爷，时姑娘替你清毒物，该敬盏茶。”清越嗓音似玉磬击冰，满室杀机顿消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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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暗箭藏锋
宴散时雪深已没踝。时笙倚着朱漆廊柱呵白气，忽见陈皮从月洞门闪出。少年黑衣几乎融进夜色，唯腰间九爪钩泛着冷铁幽光。
“师娘炖了百合羹。”漆盘往栏杆一墩，瓷碗里甜羹还滚着热气。
时笙舀起一勺，糯白百合裹着枣泥滑入喉中。少年却不走，靴尖碾着廊下积雪：“那三个刺客袖口有樱花烙。”
“东瀛菊刀流的标记。”张启山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玄氅肩头积着薄雪，“牛老四半年前押过批东洋货。”
陈皮突然将油纸包拍在栏杆上。蜜饯雕的小兔子缺了半只耳朵，糖霜厚如盐粒。“码头力工尸体我验过，”他声音压得极低，“心口冻痕里有这个。”半片烧焦的纸角摊在掌心，隐约可见“寒铁...北满”字样。
时笙拈起纸片，怀中星穹列车专票突如炭火灼烫。纸片上一缕黑气顺着指尖直窜心脉，金色的票面显出星光，瞬间将其制止。她猛攥栏杆，冰霜自指缝炸开，廊柱瞬间覆上白甲。
风雪深处，凄厉汽笛声刺破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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