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何时勉强睁开了眼,蓝色的眼眸因痛苦而水汽氤氲,却异常清亮地看向暴怒的王仁寿。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不是指向哪吒,而是死死抓住了王仁寿官服的袖口,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兄长……不是他……你认错人了……”敖丙的声音气若游丝,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前世……害我的是……是漫天仙神……是那……无情天道……锁链……”他喘息着,心口的青玉锁因他情绪的剧烈波动,再次泛起危险的雷光,让他痛得身体又是一阵痉挛,但他依旧死死抓着王仁寿的衣袖,眼神带着哀求,“他……哪吒……是护我的人……是……救我的人……方才……是他……替我……挡下了……反噬……”
“什么?!”王仁寿如遭雷击,周身狂暴的妖力猛地一滞,身后的海兽虚影都模糊了几分。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弟弟,看着他眼中那份近乎哀求的肯定,再看看哪吒——这个红衣少年此刻正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将敖丙护在怀中,看向自己的眼神冰冷而警惕,却唯独没有梦中那俯瞰蝼蚁般的漠然。而哪吒手中那杆吞吐着金色火焰的长枪,散发的气息……竟隐隐与敖丙心口那枚青玉锁深处、被天道禁制压制着的某种本源力量,有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难道……真错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王仁寿脑中炸开。他奉若圭臬的噩梦指引,他守护弟弟十二年的全部信念,难道根基就是错的?眼前这个少年,不是仇人,反而是……恩人?是弟弟梦中那片火海里,想要抓住的红色身影?
巨大的认知冲击让王仁寿心神剧震,妖力运转出现了一丝紊乱。但他看向敖丙心口那触目惊心的裂痕和雷纹,想到弟弟方才承受的非人痛苦,那丝动摇瞬间又被更深的愤怒和护犊之情淹没!
“就算……就算不是他直接所为!”王仁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哪吒,“但与他绝对脱不了干系!若非他强行引动逆鳞,试图融合,怎会触发如此恐怖的天道反噬,将你伤至如此?!小君,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青玉锁……这锁链……它快要碎了!”他指着敖丙心口那仿佛随时会崩裂的青玉锁,声音里充满了恐惧,“锁碎之日,便是你魂飞魄散之时!都是因为他!因为他想拿回这该死的鳞片!”
“闭嘴!”哪吒厉声喝道,眼底金焰再次暴涨。王仁寿对敖丙的关切是真,但这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和对他意图的曲解,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本……我若真想害他,方才大可袖手旁观,任他被天道反噬碾碎!何须冒险出手,引火烧身?!这逆鳞,是物归原主!是他应得的完整!是这狗屁天道和它那帮走狗仙神,设下枷锁,阻他归途!你身为兄长,不思如何破开这枷锁,反倒在此狂吠,将矛头指向唯一能帮他的人?!”
“唯一能帮他的人?”王仁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指着哪吒,又指了指敖丙心口的锁链,声音因激动而尖利,“你拿什么帮?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你连这禁制万分之一的力量都对抗不了!你只会害死他!立刻把他放下!离开东海!否则……”他手中的书刀再次指向哪吒,刀身上的龙祠锁链虚影重新凝聚,比之前更加凝实,带着不惜玉石俱焚的决绝,“我王仁寿拼却一身修为,魂飞魄散,也要将你留下,为小君搏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哪吒怒极反笑,火尖枪上的三昧真火轰然升腾,将他与敖丙的身影笼罩在一片炽烈的金光之中,混天绫如赤色怒龙盘绕护体,“就凭你这身借来的、驳杂不堪的海妖之力?我要带他走,天地间无人能阻!”
眼看更加惨烈的冲突一触即发,被夹在两人力量漩涡中心的敖丙,承受着双重的压迫和心口青玉锁的不断反噬,终于再也支撑不住。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