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敖丙的指尖依旧停留在他染血的唇角，那冰凉的触感此刻却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他微微倾身，从旁边捧起一片宽大的、带着晨露的树叶，里面盛着清澈见底的泉水。

“喝点水。”他将树叶递到哪吒唇边，动作自然而熟稔，仿佛早已做过千百遍。“后山岩缝里滴下的泉水，很干净，也……很甜。”

哪吒没有拒绝，或者说，他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欠奉。他微微低头，就着敖丙的手，小口地啜饮着树叶中的甘泉。清凉的泉水滋润了干裂的喉咙，也让他混沌的意识清明了几分。泉水确实带着一丝奇异的清甜，仿佛蕴含着微弱的灵气。

“你……”哪吒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什么时候醒的？”他目光扫过敖丙心口的青玉锁，那狰狞的裂纹依旧触目惊心，但至少暂时平静。

“就在第一缕光照进来的时候。”敖丙收回树叶，目光依旧停留在哪吒苍白疲惫的脸上，那双蓝眸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你的灵力……透支得太厉害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痛惜，还有一丝深深的自责，“为了我……值得吗？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山洞里安静下来。只有岩缝滴水的清响，以及两人轻浅的呼吸声。晨光在他们之间缓缓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草木的清新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紧密相连的气息。

哪吒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晨曦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虽然虚弱，那份骨子里的桀骜与深邃却并未消减。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如深潭般望进敖丙的眼底，那里面映着他此刻狼狈却无比真实的模样。

“你说呢？”他反问，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敲打在两人共同经历的那片记忆废墟之上。那场雷劫，那句“等我”，那剜心剔骨的分离……所有的答案，都蕴藏在这三个字里。

敖丙沉默了。晨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看着哪吒嘴角那抹刺目的干涸血迹，看着他因透支而黯淡的眼眸，看着他强撑着挺直的脊背……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良久，他忽然伸出手。这一次，不再是触碰血迹，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用冰凉的指尖，极其轻柔地、一点点地拂去哪吒嘴角和下颌沾染的血污。那动作细致而专注，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上的尘埃。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微微一滞。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指尖与皮肤接触时那细微的、令人心悸的摩擦声。哪吒能清晰地感受到敖丙指尖的微凉，以及那之下难以抑制的、细微的颤抖。敖丙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这近乎逾矩的举动，但他没有收回手，蓝色的眼眸抬起，直直地望进哪吒深不见底的瞳孔里，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戏谑或冰冷，只剩下一种历经劫波后沉淀下来的、沉静的探寻。

“你的记忆……”哪吒的声音更低哑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想起了多少？”

敖丙为他擦拭血迹的手指顿住了。他收回手，看向洞口外那片被晨曦染成金红色的天空，目光悠远而复杂。

“不多。”他轻声说，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但足够让我知道……你是谁。”他顿了顿，声音几不可闻，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两人心间激起巨大的涟漪，“以及……我们曾经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