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肖格斯特先生:
此时我们正坐在通往威尼斯朵拉的邮轮上,笔记本放在我的膝盖上,我正在给您写信。在我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莱恩的帽子被风吹到了海里。莱恩正在试图找人拯救他的帽子,但是已经被吹走了沉没海底了。笑死我了,可怜的莱恩,还好我没有戴帽子。
去迪士尼的时候,我去的睡美人城堡前拍了照片,这回也和莱恩一起拍照片了,等下就发给先生看,
城堡的尖顶在蛋黄色的晨曦里像撒了糖霜的姜饼。莱恩居然嘲笑我戴着米妮发箍太幼稚。可是当花车巡游的彩带漫天飘落时,他比我还拼命去抢跳跳虎抛来的气球!您记得香港那晚的烟花吗?巴黎的灯光秀更加惊艳——睡美人城堡被染成您收藏室那罐“玛瑙红”的色泽时,我下意识去摸身旁的空气,可是只摸到了莱恩的书包带,还吓得他差点把手里的气球放飞了。
当然我也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央求着要坐在您的肩膀上看烟花的小女孩了。
不过先生,在巴黎迪士尼,我也总想起之前的事:灰姑娘的金马车让我想起您教我认车标,说“童话和生意场一样需要镀金术”;小熊维尼的蜜罐晃着蜂蜜色的光,像您给我买的那个金色的煤油灯纪念品,就连排队时前面哭闹的小孩,都让我忆起自己非要您抱着玩“太空山”过山车,结果吐在您的西装上的事。。
我们在里亚托桥下啃着墨鱼汁三明治的时候,一场暴雨毫无预兆地来临。我们狼狈地匆匆躲进贡多拉船篷,连三明治都被雨水淋成了黑汤。莱恩抱怨行程泡汤,我却想起《理想国》里那句“美与丑依存于观察者”。雨帘让圣马可广场里的水泥镶嵌画氤氲成了莫奈的笔触。莱恩还在拧着外套的水,我已掏出素描本画下这辩证的景观:您教过我的,所有的意外都是被折叠的礼物。
还有那位船夫托马索,当莱恩试图用三句混合意语砍价时,老人突然用柏林腔德语问:“小姑娘,你的父亲是不是金发还戴着一个眼镜?他十年前包我船时给的可是双倍小费。”世界真小啊先生!托马索老人他还记得您因为我想要喂鸽子而延迟返航,记得您用钢笔在船票背面画教堂穹顶给我讲解建筑史,甚至记得我那时说:“先生画得比教科书好看!”(天哪,七岁的我简直就是马屁精本色!)托马索爷爷托我向您问好,并且免去了我和莱恩此次乘船的费用,他人真的很好!
今早打开行李箱夹层找头发皮筋,竟滚出您塞的应急药盒。薄荷糖下压着您手写的便签:“每日维C两粒——肖格斯特监察官”。莱恩瞠目结舌:“肖格斯特先生是在药片里装了GPS吗?”我只是微微一笑。
但当暴雨初歇时,一道彩虹从圣母教堂的穹顶划过,莱恩忙着拍照,我却盯着药盒发呆。水珠顺着刘海滴进眼眶时,突然希望您就在身旁,好让我把湿漉漉的额头抵在您肩头,像十二岁发烧那夜一样嘟囔:“先生,彩虹像不像上帝忘了收走的油画刮刀?”
行程即将结束,明天启航回家。
——爱您的安琪拉
2025.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