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

白庭曦推开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漫进客厅，刚好照亮沙发上交叠的身影。常域歪着头靠在沙发扶手上，一条长腿蜷曲着搭在另一侧扶手上，睡得正沉，呼吸间带着点酒后的微醺气息；妹妹白若兰则蜷缩在他身侧，长发散落下来遮住半张脸，怀里还抱着个抱枕，大概是夜里冷，无意识地往常域那边靠了靠。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从储物间取了条灰色的羊绒毯，动作轻柔地展开，先盖住常域露在外面的胳膊，又小心地将毯子往白若兰那边拉了拉，确保两人都裹得严实。做完这一切，他在沙发旁站了几秒，目光掠过两人安稳的睡颜，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转身踏上楼梯。

房间里只开了盏床头灯，光线昏昏沉沉的。白庭曦踢掉鞋子躺到床上，指尖划开手机屏幕，信息流自动刷新着，直到一条加粗的新闻标题撞进眼里——“突发！刘家两位公子一夜之间一死一疯，警方已介入调查，具体原因待解”。他的手指猛地顿住，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间，能看到他瞳孔微微收缩。那条新闻下面附着模糊的现场照片，脑海里闪过几个零碎的片段，像是谁在耳边说过的警告，又像是某次不经意瞥见的异常，他就那么维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眼神放空，直到屏幕自动暗下去，才缓缓闭上眼，将手机扔到枕边，没多久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天清晨五点多，天刚蒙蒙亮，常域就醒了。头痛让他皱了皱眉，坐起身时，身上的毛毯滑落在地，他这才想起昨晚似乎是等着白庭曦回来，结果聊着聊着就睡着了。目光扫过玄关，一眼就看到了那双熟悉的黑色皮鞋，鞋跟整齐地对着墙角，是白庭曦一贯的摆放习惯。

“这家伙总算回来了。”常域低声嘀咕了一句，轻手轻脚地上了楼。二楼的走廊静悄悄的，白庭曦的房门虚掩着，能看到里面透出的微光。他推开门时，白庭曦还侧躺着睡得很沉，眉头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弹出一条新消息。常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备注是“雨馨”。他没在意，刚想转身，手机又接连震动起来，屏幕一次又一次亮起，“雨馨”的名字在暗夜里格外醒目。

“嗡——”又一声震动，这次屏幕没及时暗下去，一条消息预览清晰地显示出来：“庭曦，你醒了吗？”

常域的脚步顿住了。他认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次聚会时听白庭曦提过一嘴，说是个旧识，手机还在断断续续地震动，每一次亮起，都像是在无声地催促着什么。他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白庭曦，终究还是轻轻带上了房门，只是下楼时，心里那点疑惑像生了根似的，总也挥不去

楼下，白若兰揉着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看到常域站在楼梯口发呆，含混不清地问：“哥回来了？”

“嗯，还在睡。”常域回过神，走过去把掉在地上的毛毯捡起来，“醒了就去洗漱吧，我煮了粥。”

可他看着锅里翻滚的白粥，眼前却总浮现出手机屏幕上“雨馨”那两个字，还有迷迷糊糊看见白庭曦站在沙发旁时，眼底那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郁。

常域感觉口袋里有震动，低头一看是一个电话，常域刚“喂”了一声，听筒里就传来市中心医院护士熟悉的声音：“常域先生吗？您的左手伤口，今天上午十点可以过来换药了，记得带好病历本。”

“好，准时到。”他应着，挂了电话后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缠着的白色纱布已经有些发皱，边缘处隐隐渗出些浅褐色的印记，那是血渍干涸后的颜色。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当时医生说深可见骨，缝了足足十五针，现在稍微用力，就能感觉到皮肉被牵扯的钝痛。

他正对着伤口出神，手机又尖锐地响起来，屏幕上跳动的“沈青蓝”三个字让他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常域走到阳台，拉开玻璃门，清晨的凉风灌进来，吹散了些许宿醉的昏沉。他按下接听键，对面立刻飘来一道慵懒又带着点玩味的女声，像是刚睡醒：“常域啊，今天没什么事吧？”

“有事说事。”他语气算不上热络。

“啧，还是这么冷淡。”沈青蓝轻笑一声，语气却陡然认真了些，“过来一趟B市，我把具体地址发你手机上。”

常域皱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我今天要去医院换药。”

“那你换完药再过来。”对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还有，”她顿了顿，刻意压低了声音，“别告诉白庭曦，这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

“沈青蓝，你——”常域还想说什么，听筒里已经传来“咔哒”一声，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他盯着屏幕上暗下去的名字，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沈青蓝特意避开白庭曦，到底想干什么？联想到昨晚看到的刘家新闻，他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安。

转身下楼时，白若兰正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揉着眼睛打哈欠：“域哥，你跟谁打电话呢？”

“没什么，医院让我去换药。”常域拿起搭在玄关的外套，又回头叮嘱，“我出去一趟，你自己在家乖乖待着，饿了冰箱里有三明治，热一下就能吃。等你哥醒了，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知道啦，你小心点手啊。”白若兰挥挥手，看着他拉开门，又忍不住补了句，“要不要等我哥醒了让他陪你去？”

“不用，小伤。”常域摆了摆手，带上门的瞬间，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起来，照亮他眼下淡淡的青黑。

站在路边等车时，秋风吹得他脖子发凉。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沈青蓝已经发来了坐标，是B市郊区的一处私人茶馆，位置偏僻得很。他对着那个地址看了几秒，拦了辆路过的的士：“师傅，先去市中心医院。”

车子发动后，常域靠在椅背上，左手无意识地抵在膝盖上。掌心的疼痛一阵阵传来，像在提醒他那天晚上的混乱——酒瓶砸碎的脆响，白庭曦挡在他身前的背影，还有后来在医院，白庭曦盯着他伤口时那复杂的眼神。

沈青蓝特意叫他单独去B市……她到底知道些什么？又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车窗外的树影飞快后退，常域望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