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庭曦推门出来时,白若兰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翻漫画书,阳光透过纱帘落在她头顶,碎发被照得有些发亮。听见动静,她立刻抬起头,辫子睡得歪歪扭扭,几缕碎发贴在脸颊上:“哥,你醒啦?”
“头发都乱成什么样了。”白庭曦走过去,从茶几上拿起桃木梳,“过来,给你重新梳一下。”
白若兰立刻蹦到他面前,乖乖地背过身。他的手指穿过她柔软的发丝,一点点将打结的地方理顺,动作轻柔得像在摆弄易碎的瓷器。“昨天睡得沉,没踢被子吧?”他随口问。
“没有,域哥身上好暖和。”白若兰晃了晃脚,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域哥一早就出去了,说去医院换药。”
白庭曦梳辫子的手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郁,随即又恢复如常,三两下编好辫子,还从抽屉里翻出个小兔子发圈系在尾端:“好了,这样就不塌了。”
“哥要出门吗?”白若兰摸着辫子问。
“嗯,去社联处理点事。”白庭曦拿起西装外套,“你在家待着,别给陌生人开门,饿了就热牛奶和面包。”
“知道啦,哥快去快回!”白若兰笑眯眯地推他出门,直到听见楼下传来关门声,她脸上的笑容才一点点敛去。
客厅里静得能听见挂钟滴答作响。白若兰慢慢走到玄关的穿衣镜前,镜子里的女孩扎着新梳的辫子,眼神却比刚才冷了几分。她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三秒,镜面忽然泛起一层薄薄的白雾,镜里的人影开始扭曲——那道影子动了,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眼神里带着种与年龄不符的诡异。
“等急了?”镜中人开口,声音和白若兰分毫不差,却像淬了冰。
白若兰面无表情地迎上镜中的目光:“哥哥下一个副本是什么?”
镜里的人影缓缓抬起手,指尖在镜面上轻轻一点,白雾里浮现出模糊的画面,像是晃动的烛火。“急什么。”那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种黏腻的诡异,“你等一会儿就知道了,很快……就有新游戏了。”
白若兰没再说话,只是向前迈了一步。她的身体接触镜面的瞬间,像融进了一汪温水,悄无声息地没了踪影。镜子里的白雾翻涌了几下,随即平静下来,几秒后,一道身影从镜中慢慢走了出来——同样的粉色卫衣,同样的兔子发圈,连辫子的倾斜角度都分毫不差。
“新的‘白若兰’”站在镜前,抬手摸了摸辫子,嘴角弯起和刚才截然不同的、天真烂漫的笑。她转身跑回沙发,重新拿起漫画书,脚边的地板上,还残留着几不可见的白雾痕迹,很快便被阳光蒸得无影无踪。
挂钟又响了一声,像是在为这场无人知晓的替换,敲下了无声的注脚
白庭曦驱车到了社联,走上社联三楼时,楼道里的光线比楼下暗了些,空气里飘着点旧木头的味道,不算太舒服,但也没多在意。他心里记挂着沈青蓝,脚步没停,眼睛快速扫过走廊两侧的房间——上次来的时候,她就是在最里头那间待着的。
可这一次,走廊里空荡荡的,连个影子都没有。他正皱着眉想是不是来错了时间,身侧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不高不低,却让他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白庭曦?”
他转头看过去,是个完全陌生的男人,穿着简单的深色外套,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脸上没什么表情。白庭曦刚要开口问对方是不是认识沈青蓝,对方已经先一步继续说道:“你是来找她的?她暂时不在。不过你的奖励已经到了,按规矩,是凌晨三点的时候生效的。”
“奖励?”白庭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副本结束后的东西。他看着男人伸出的手,掌心似乎有微光闪动,下一秒,三样东西就凭空出现在了他面前。
最显眼的是那把短刀。白庭曦的呼吸瞬间顿了半拍——这刀他太熟悉了,就是副本里那把被他攥得手心冒汗的武器。刀柄的纹路、刀身那道细微的划痕,甚至连握在手里时那点恰到好处的重量,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他伸手接过来,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时,指尖微微发颤,不是怕,而是一种诡异的真实感——明明是虚拟副本里的东西,此刻却像陪他走过生死一样,带着难以言喻的分量。
紧接着,一道极淡的暖光从男人掌心升起,轻轻落在他手腕上,像水流一样渗了进去。没有痛感,只有一种很轻微的、类似“被覆盖”的感觉,男人的声音适时响起:“这是10点副本内的生命值加成,下次再进副本,会自动生效。”
最后是一张薄薄的卡片,白庭曦拿起来看,上面用打印体写着一行字:二十万元整,将以兼职劳务报酬形式转入指定银行卡,预计三个工作日到账。
“二十万?”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卡片。他在公司做项目经理,月薪不算低,扣除五险一金和日常开销,每个月能攒下的也就七八千。二十万,意味着他就算不休息、不额外花钱,也得攒上两年多才能凑齐。这笔钱突然砸过来,让他脑子里嗡嗡作响,甚至有点不真实——就像副本里的经历一样,超出了他对“正常”的认知。
他定了定神,把短刀别在腰后,又把卡片揣进兜里,抬头看向那个陌生人:“那沈青蓝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有些事想问问她。”
男人摇了摇头,没给出具体时间,只是说:“她有自己的事要处理。”
白庭曦没再追问,摸出手机翻到沈青蓝的号码拨了过去。听筒里传来清晰的拨号音,一声,两声,三声……直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他又拨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他放下手机,心里有点沉。短刀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贴在皮肤上,那笔巨款带来的冲击还没散去,沈青蓝的失联又像块石头压了上来。他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忽然觉得,这二十万和这把刀,或许并不仅仅是“奖励”那么简单。
那一边的b市茶馆,常域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壁,杯里的冰块早就化透了,水温和室温没什么两样。他斜对面坐着沈青蓝,她面前摊着几张泛黄的纸,上面用暗红色的墨水画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边缘卷着毛边,像是从什么旧本子上撕下来的。
“所以墨笙女士的意思是,用‘渡厄香’换这三张副本通关手札?”常域抬眼,目光掠过坐在沈青蓝身侧的女人。墨笙今天穿了件改良的旗袍,领口绣着几簇暗紫色的花,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晕开的墨渍。她手里把玩着一枚银质的小罗盘,指针在盘面上转得飞快,始终没个定数。
“沈小姐该知道,‘渡厄香’在‘无灯巷’副本里有多重要。”墨笙的声音带着点微不可察的沙哑,像是刚喝过酒,“那地方的‘东西’怕这香味,点燃一支,至少能保你半柱香的清净。”她说话时,眼尾扫过沈青蓝手里的手札,眼神亮了亮——那上面记载着通关“无灯巷”的三个关键节点,是沈青蓝上回九死一生才记下来的。
沈青蓝没立刻接话,反而转头看向常域:“你觉得呢?”
常域挑了下眉。墨笙这女人看着温和,可刚才她拿出装“渡厄香”的乌木盒子时,他分明瞥见盒底刻着个“煞”字,那是道上人才会用的标记。
“手札是你冒着副本崩塌的风险记下来的,”常域端起水杯喝了口,“换不换你说了算。但我好奇,为什么要我来?”他和墨笙素不相识,这趟浑水掺得莫名其妙。
沈青蓝指尖点在“无灯巷”三个字上,力道重得几乎要戳破纸页
沈青蓝的镜片反射出窗外的树影,“但‘渡厄香’的真假得验。上回有人拿‘尸香’冒充,害得三个人困在副本里出不来,最后连魂魄都散了。”
常域注意到,沈青蓝说这话时,墨笙放在膝上的手轻轻握了拳,旗袍领口的暗花像是活了过来,在阴影里晃了晃。他忽然懂了——沈青蓝是在借他的存在施压。墨笙敢糊弄她一个人,却未必敢在两个知根知底的“圈内人”面前耍花样。
墨笙缓缓打开乌木盒,里面躺着三支细长的香,通体漆黑,却在盒盖掀开的瞬间,飘出一缕极淡的异香,像是雪后松林的味道,清冽得能压下心底的烦躁。“是不是真的,沈小姐闻闻就知道。”她把盒子往前推了推,“毕竟,你在‘无灯巷’里闻过那东西的味道,不是吗?”
沈青蓝的指尖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常域不动声色地往她那边挪了挪椅子,椅腿与地面摩擦的轻响,在这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