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游

晨曦漫过窗帘缝隙时，常域才后知后觉自己早已躺在熟悉的卧室里。手臂上缠着的纱布被渗出的血渍晕开一小块暗红，腿骨传来的钝痛比昨夜轻了些，像是有细密的暖意正顺着筋脉慢慢爬。他没动，只是望着天花板上那道熟悉的裂纹发了会儿怔，他直接打了个电话给白庭曦

“喂，”他的声音带着刚从混沌里捞出来的沙哑，尾音还沾着点没散的疲惫，“带若兰出来走走吧，欢乐谷的票订好了。

白庭曦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指尖的蛇杖鳞片在晨光下泛着冷光，转了半圈才停下：“欢乐谷？你这是把自己折腾够了，想换个地方耗精力？”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像是常域正活动着还没完全好利索的胳膊：“总闷着也不是事儿。若兰不是一直念叨想去吗？”

“行啊，”白庭曦起身，蛇杖被他随意靠在桌边，“地址发我。不过说好了，你要是逞强，我当场把你扔在过山车起点。”

常域低低笑了声，那笑声里的疲惫淡了些：“知道了，管家公。”

挂了电话，白庭曦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指尖在桌沿敲了敲。这小子，每次都是这样，把伤藏得好好的，偏要装成没事人一样。他转身去敲隔壁的门：“若兰，穿好衣服，带你去欢乐谷。”门里立刻传来小姑娘惊喜的尖叫，倒是让这略显沉寂的早晨，多了几分鲜活气。

没一会白庭曦就带着白落兰和常域碰了面，一路驱车5个小时终于到达了欢乐谷

白庭曦的脚步猛地顿住，瞳孔微微收缩，视线扫过眼前的欢乐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摩天轮在远处缓缓转动，那个角度、甚至连舱体的配色，都和副本里那个让人窒息的游乐场分毫不差；中间的马戏团帐篷顶闪烁着彩灯，条纹的样式、入口处小丑雕塑的姿态，都清晰得像是从记忆里拓印出来的；更别说不远处那栋阴森的鬼屋，门口挂着的破旧蛛网装饰，连位置都精准得可怕。

白若兰注意到他的异样，拉了拉他的袖子：“哥，怎么了？”

白庭曦的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没接白若兰的话。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只有这样，才能压下那股从脊椎窜上来的寒意。眼前的景象明明是阳光下鲜活热闹的游乐场，可那些建筑的轮廓、布局，却像一张无形的网，正一点点收紧。他在心里拼命说服自己：这世上相似的游乐场多了去了，说不定是那个该死的副本抄袭了现实，哪有那么多巧合？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翻涌的不安死死按回心底，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伸手揉了揉白若兰的头发：“没有，就是觉得有点震撼，这地方比我想象的大得多，哥以前没来过这种游乐场。”他刻意加重了“以前没来过”几个字，像是在给自己催眠。

常域在旁边看得真切，哪能不知道白庭曦那点心思。他大大咧咧地走过来，一巴掌拍在白庭曦的肩膀上，力道不轻不重，带着股驱散阴霾的爽朗：“哎呦，合着还是哥带你来开眼界了？快，叫声常哥听听？我都特意挑了这地方带你们耍，还不赶紧谢谢我哈哈哈哈！”他一边说，一边把白庭曦往自己身边搂了搂，胳膊肘还故意撞了撞他的胳膊，那眼神里带着点“我懂”的默契，又藏着点“别想太多”的安抚。

白若兰被常域的话逗笑了，跟着起哄：“就是就是，快叫常哥！”

白庭曦被这一闹，心里的紧绷感确实松了些。他无奈地瞪了常域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个弧度：“谢了啊，常、哥。”最后两个字拖得长长的，带着点调侃。

“哎，这就对了！”常域笑得更欢了，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就往里走，“走，哥带你们玩点刺激的！”

白若兰欢呼着跟上来，拽着白庭曦的另一只胳膊，叽叽喳喳地念叨着想去坐过山车。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三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刚才那点诡异的凝滞感终于被冲淡，笑声在喧闹的入口处漾开，氛围一点点暖了起来。

进了游乐场，满眼都是绚烂的色彩和攒动的人群。白若兰一眼就盯上了远处那座盘旋如巨龙的过山车，拉着两人就往那边冲。排队时，还能听见轨道上不时传来阵阵尖叫，听得人心里又紧张又期待。

终于轮到他们，坐进过山车车厢的那一刻，白庭曦还在跟白若兰打趣：“等会儿别吓得哭鼻子。”白若兰梗着脖子回嘴：“才不会！”常域在旁边系好安全带，拍着胸脯：“放心，有哥在，怕了就抓住哥的胳膊！”

话音刚落，过山车缓缓启动，带着他们一点点爬升。车厢里的喧闹渐渐平息，只剩下机械运转的轻微声响。白庭曦看着地面上的人群越来越小，远处的摩天轮像个精致的玩具，心里那点不安又冒了头——这爬升的角度，竟也和副本里那架夺命过山车有几分相似。

就在他晃神的瞬间，车身猛地一顿。

下一秒，如同被巨力抛起，过山车骤然俯冲下去！

“啊——！”

尖叫声几乎是同时炸开的。白庭曦只觉得心脏瞬间被攥紧，然后猛地冲上嗓子眼，失重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把他狠狠按在座位上。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混杂着白若兰尖锐的欢呼和常域“嗷嗷”的喊叫声，他自己的呼吸都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只能死死攥着前方的安全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俯冲还没结束，车身突然一个急转，巨大的离心力让人感觉随时会被甩出去。白庭曦的侧脸几乎要贴到冰冷的扶手上，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的常域正张着嘴大喊，脸上却挂着兴奋的笑。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也跟着吼了一声——那些压抑的紧张、不安，好像都顺着这声吼叫被抛到了风里。

过山车在轨道上翻转、俯冲、急转，每一次失重都让人头皮发麻，每一次腾空都伴随着震耳的尖叫。直到车身终于缓缓滑进站台，所有人都还在大口喘气，脸上却全是劫后余生的兴奋。白若兰的头发乱得像草窝，却还在拍着胸口大笑：“太刺激了！再来一次！”常域抹了把脸，冲白庭曦挑眉：“怎么样，够劲吧？”白庭曦笑着点头，喉咙还有点发紧，心里却轻松了不少。

从过山车下来，常域又拉着两人往鬼屋钻。鬼屋门口挂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幽冥幻境”，门口还摆着两个龇牙咧嘴的骷髅头，看着就阴森森的。

“我可告诉你们，里面吓哭了可别找我啊。”常域故意压低声音，装出一副阴森的样子，却被白若兰一把推开：“少装了，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刚走进鬼屋，眼前瞬间一黑，只有几盏忽明忽暗的小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脚下的路坑坑洼洼，还时不时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白若兰刚才的嚣张劲儿少了一半，下意识地抓住了白庭曦的衣角。

“呜——”黑暗里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白庭曦也下意识绷紧了神经，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这场景，又和记忆里的碎片重合了。

“别怕，假的。”他低声安慰白若兰，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往前走了没几步，头顶突然“哗啦”一声落下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正掉在常域的肩膀上。“我靠！”常域吓得猛地一蹦，差点撞到旁边的墙壁，手忙脚乱地把那东西甩开，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挂着的假蜘蛛，顿时松了口气，却还嘴硬：“咳咳，我这是给你们演示一下，遇到情况要保持冷静……”话没说完，旁边的棺材突然“砰”地一声弹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僵尸”猛地坐了起来，白若兰“哇”地一声扑进白庭曦怀里，常域也吓得往后退了半步，却还强撑着喊：“淡定淡定！都是道具！”

三人就这样在黑暗里磕磕绊绊地往前挪，一会儿被突然窜出来的“鬼怪”吓一跳，一会儿又踩中地上软乎乎的“断手”道具，尖叫声、笑声、常域硬撑的“淡定”喊话混在一起，倒也冲淡了不少阴森感。直到看见出口处透进来的光亮，三人才像脱缰的野马似的冲了出去，站在阳光下互相看着对方发白的脸和乱蓬蓬的头发，突然一起笑得直不起腰。

“常域你刚才腿都软了！”白若兰指着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常域梗着脖子反驳：“那是战略性后撤！你懂什么！”

白庭曦看着两人拌嘴，阳光晒得身上暖暖的，刚才那些关于副本的阴霾，好像真的被这场疯玩的热闹彻底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