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庭曦身上酒味实在难闻,于是径直走向浴室,想着洗掉了这些酒味。浴室的玻璃门还凝着层白雾,没一会白庭曦扯过浴巾擦着湿发出来时,身上的酒气被水汽冲淡,只剩发梢滴落的水珠带着点微凉的酒意。他没开灯,借着走廊透进来的微光晃到沙发边,头刚沾到靠垫就被浓重的疲惫裹住,连浴巾滑落半边肩头都没力气扯。
客厅的窗帘没拉严,晨光漏进来落在常域脸上,他动了动指尖,睫毛颤了两下就睁开了眼。宿醉的钝痛还压在太阳穴,可比起白庭曦,他这点醉意算不得什么——昨夜看着人抱着酒瓶灌自己,拦都拦不住,此刻见白庭曦蜷在沙发里,眉头皱得紧紧的,呼吸都带着不稳的轻颤。
常域刚想起身递个毯子,就听见白庭曦的喉间滚出细碎的梦呓。声音很轻,像被揉碎在空气里,却字字清晰地飘进耳朵:“对不起……”
他顿住动作,借着光看见白庭曦的眼角泛着红,指尖无意识地攥着沙发巾,指节泛白。下一秒,更轻的呜咽混着呼吸涌出来,带着彻骨的悔意:“哥哥没有保护好你……兰兰……对不起……”
常域的心沉了沉。他知道白若兰的事是白庭曦的软肋,可从没见过人在睡梦里都这么痛苦。晨光里,白庭曦的侧脸绷得很紧,连睡着都在克制,却还是拦不住那些没说出口的愧疚,顺着梦呓一点点溢出来,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扎心。
白庭曦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重新打开手机指尖悬在通话键上顿了两秒,按下接通时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一下,电话嘟嘟两声:“喂,您好,我是白庭曦,看到号码回拨过来的。”
电话那头传来民警沉稳的男声,带着职业性的克制:“白先生您好,我们是XX派出所的民警,这次联系您是想跟您同步一下白若兰女士的案件进展。”
“案件进展?”白庭曦攥着手机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目前我们还在进一步调查,但有几个情况需要跟您说明。”民警的声音顿了顿,语速放缓,“首先,法医初步鉴定,白若兰女士的死因存在一些疑点,不符合常规意外或普通他杀的特征。其次,案发现场我们反复勘查过,她所在的厕所隔间和普通公厕并不一样,是独立完全封闭的隔间,门从内部反锁,没有外力破坏痕迹,也没发现第二个人的生物信息,更像是一起‘密室事件’。”
白庭曦的呼吸猛地一滞,耳边似乎又响起昨夜醉酒时模糊的噩梦,他哑着嗓子追问:“密室?可……可她出事前后也就二十多分钟,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
“这正是我们目前困惑的地方。”民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按现场情况和时间线推算,短时间内完成作案并清理痕迹基本不可能。结合死者生前的情绪状态和部分遗留线索,我们目前也不能完全排除自杀的可能性,还需要您配合提供更多信息,比如她近期有没有异常的情绪波动或社交往来?”
白庭曦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脑海里闪过白若兰最后一次通话时带着哭腔的声音,心脏像被攥住般发疼:“自杀?不可能……她昨天还跟我说该怎么布置她的生日,怎么会自杀……”他声音发颤,却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会尽力回忆,有任何线索立刻联系你们。”
“后续有明确进展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民警语气缓和了些,“您也注意保重身体,有需要随时联系我们。”
“好,麻烦你们了。”白庭曦挂了电话,手机从掌心滑落,重重砸在地毯上,他盯着天花板,眼眶瞬间红透——密室、不可能的时间、自杀推测,每一个词都像刀子,把他心底的愧疚和疑惑割得鲜血淋漓。
常域见白庭曦盯着地板发呆,连手机在脚边亮了两次屏幕都没察觉,终是叹了口气,弯腰将那部摔得边缘泛白的手机捡起来。指尖划过屏幕,解锁后点开通话记录,除了那通警方来电,下面还躺着两通未回拨的陌生号码。他抬眼瞥了眼白庭曦——人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后背绷得笔直,像是被无形的线拽着,连呼吸都透着股滞涩的沉重。
犹豫片刻,常域还是翻到标注“沈青蓝”的联系人,指尖悬了两秒,终究按下了拨号键。电话接通得很快,那头传来沈青蓝一贯清亮的声音:“喂?”
“是我常域。”常域刻意放轻了声音,目光仍锁在白庭曦身上,见人没反应,才继续说,“白庭曦他状态不对,昨晚醉了一夜,今早又……”他顿了顿,没说后半句“对着空气发呆”,只加重语气,“要不然明天的任务,能不能先缓一缓?”
“不行。”沈青蓝的拒绝来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昨天社联内部已经敲定了细节,那边也确认好了时间,明天上午8点必须到副本入口,没有推迟的余地。这一次是我们全组必须进入的,是一个大工程,是空安排的,这次我们不能不接”
“可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进副本?”常域的声音忍不住拔高了些,又慌忙压低,“他人现在魂不守舍的,进副本分分钟出意外!你又不是不知道,副本里的危险根本不等人调整状态!”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一声轻轻的笑,沈青蓝的语气里带着胸有成竹的笃定,像是早已预料到他的反驳:“让他来。”她一字一顿,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底气,“你放心,我既然让他去,就有办法让他活着出来”
常域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下意识看向白庭曦。阳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落在白庭曦垂着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那人终于有了反应,缓缓抬起头,目光空洞地看向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白庭曦望着常域握着手机的手,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动作很轻,却带着股强撑的笃定,像是在无声回应“我可以”。
常域见状,心里的石头落了半截,干脆收起手机:“既然这样,咱们现在就去社联,今晚在那边留夜,省得明天赶早慌慌张张。”话落没等白庭曦反应,就半拉半扶着人往门口走。白庭曦没抗拒,脚步还有些虚浮,却乖乖被拉上了副驾,指尖无意识攥着安全带,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眼底的空洞还没完全散。
常域看在眼里,没再多说,只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朝着城郊的古镇方向驶去。半小时后,那阴森诡异的社联出现在视野里,斑驳的木门上还挂着褪色的木牌。
白庭曦跟着常域下车,冷风一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他知道现在不能垮——兰兰的案子还没头绪,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抬手从包里翻出一副蓝光眼镜戴上,镜片后的眼神多了层遮掩,也添了点冷静。接着他抬手挠了挠还带着点潮气的头发,又伸手拍了拍衣角的褶皱,一连串动作做完,那张原本死灰般的脸上,终于透出了一丝丝活气,连嘴角都几不可察地牵了牵。
常域站在一旁看着,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心里悬着的那口气也彻底吐了出来。他太了解白庭曦了——打小没依靠,什么事都得自己扛,再大的坎儿,也从不会轻易被击垮。就像现在,哪怕心里翻江倒海,只要还有要做的事,他就总能逼着自己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