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

第二天清晨，窗外的天还蒙着层灰扑扑的雾，没等晨光透进房间，房门就被叩响了——不是轻快的敲，是指节抵着木板，一下，又一下，沉闷得像敲在人心上。白庭曦摸黑坐起身，指尖触到冰凉的衣料时，才发觉手心已经攥出了汗。

“庭曦，该走了。”门外沈夜的声音没了往日的跳脱，压得很低，连带着空气都像凝住了。

他套好衣服拉开门，看见沈夜站在走廊尽头，背对着光，脸色在昏暗里看不太清，只有攥着背包带的手指泛着白。“楼上……他们都在等。”沈夜没多说，转身往楼梯走，脚步踩在木质台阶上，发出“吱呀”的声响，在空荡的房子里荡开，格外刺耳——这是白庭曦第一次往楼上走，可他一点期待也没有，只觉得那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像张要吞人的黑嘴。

“还有谁？”白庭曦跟在后面，声音不自觉放轻。

沈夜的脚步顿了顿，喉结滚了滚才开口：“我姐，常域……还有林硕。”提起这个名字时，他语气又沉了沉，“就是那个脾气差的林叔，你别跟他搭话。但他去过6级副本，是我们这里……最懂怎么活下来的人。”

“最危险的，是哪一级？”白庭曦问出口时，正好走到二楼转角，一股冷意忽然从前方的门缝里渗出来，刮得他后颈发僵。

沈夜没回头，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第八级。进去的人，存活率连6.42%都不到。”他顿了顿，补了句，“上次从八级副本出来的人，只剩两个，还都断了胳膊。”

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惨白的光线下，沈夜看见了常域于是招招手示意他们交换位置，常域重新回到了白庭曦身边。白庭曦和常域并肩走着，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和第一次踏入副本时的慌乱不同，这次两人眼神里多了几分沉静——常域握紧了别在腰间的战术棍，白庭曦则指尖抵着口袋里的符纸，指腹传来熟悉的粗糙触感，让他稍微定了定神。

“这次等级是三，应该比上次稳点。”常域低声开口，声音压得很轻，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但‘诡异学校’……听着就没好事。”

白庭曦没接话，只是抬头看向楼梯口——沈夜正踮着脚和沈叶楠说话，沈叶楠比沈夜高出半个头，垂眸时发梢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只偶尔点头应一声，手指却悄悄护在沈夜身后，像是在提防着什么。两人所在的三楼楼道，比他们这边更暗，阴影里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

而那位脾气差的林硕，早就没了踪影。白庭曦眼角余光瞥到另一侧的楼道口，只有一道一闪而过的黑色背影，快得像阵风，连脚步声都没留下。看来这位高手，果然习惯了一个人。

就在这时，熟悉的眩晕感毫无预兆地袭来，像是有人用手狠狠攥住了他们的心脏，五个人同时踉跄了一下。下一秒，清脆却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在每个人脑海里响起，带着冰冷的穿透力：

“关卡：诡异学校”

“等级：5”

“目标：平安度过五个晚上”

声音消失的瞬间，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楼道的墙壁上渗出黏腻的黑色液体，天花板上的灯“滋啦”一声爆开，碎片溅落在地。白庭曦和常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沈青蓝给的信息是错误的。这不是一个三级副本，而是恐怖的五级副本

眩晕感褪去的瞬间，白庭曦猛地睁开眼，粗糙的布料贴着皮肤，低头就见自己套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手里还攥着半开的行李袋，拉链边缘刮得掌心发疼。他站在空荡荡的操场中央，塑胶跑道泛着陈旧的灰红色，连风里都裹着一股粉笔灰混着青草的味道。

“白哥，这校服一穿，倒真像咱俩高中那会。”常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点笑意，他也穿着同款校服，只是领口随意敞着，手里拎着个皱巴巴的书包，和记忆里逃课去网吧的模样重合了大半。

白庭曦嘴角刚要弯，心里却猛地沉了沉——眼前的校园太“活”了，远处教学楼里隐约传来打闹声，操场角落甚至有几个模糊的学生身影晃过，这股鲜活的气息，和以往副本里的死寂、诡异截然不同，反而透着股说不出的违和。“是像，”他压下异样感，顺着话头回忆，“以前咱们还总拉着小李，趁午休偷偷翻围墙去网吧，回来被班主任抓着罚站。”

“说谁呢？”话音刚落，一只手突然拍在常域背上，力道不轻不重。常域吓得一激灵，猛地回头，看清来人后才松了口气：“叶楠姐？你这动静也太突然了！”

沈叶楠站在身后，同样穿着蓝白校服，长发扎成简单的马尾，额前碎发垂着，平日里冷冽的气场被这身学生装冲得一干二净，反而多了几分清爽的青春感。她没笑，只是目光扫过两人，又望向操场远处的教学楼，声音比平时柔和些，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警惕：“沈夜和林硕还没见着，先别放松，这里看着正常，说不定藏着别的东西。”

沈叶楠的顾虑没持续多久，操场东侧的教学楼门口就传来了动静——林硕率先走出来，依旧是那副冷着脸的模样，校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紧绷，手里没拿行李，只攥着个黑色的皮质腕带，步伐不快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沈夜跟在他身后，一边小跑一边整理歪掉的衣领，看见白庭曦几人时眼睛一亮，立刻加快脚步冲了过来。

“姐！”沈夜跑到近前，喘着气挥了挥手，脸上还带着点没褪去的慌张，“刚才可吓死我了！”

白庭曦看着他，忍不住问：“为什么你没和你姐姐待在一起？进副本的时候没跟上吗？”

沈夜挠了挠头：“不是我没跟上！刚才眩晕感刚过，我本来还抓着我姐的衣角呢，结果突然有股特别大的外力推在我后背，直接把我推出了原来的通道！等我站稳的时候，就看见林叔也在旁边，只能跟着他从另一个通道进来了，那股外力可能是副本的随机分流，怕咱们一开始就聚在一起，故意把人分开的。”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阵略显尖细的嗓音，带着点刻意的热情：“auv，这不是新同学嘛！”

几人回头，就见一个穿着深灰色中山装的男人快步走来，头发梳得油光水滑，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啤酒肚把衣服撑得紧绷，活脱脱一副教导主任的模样。他手里攥着个泛黄的笔记本，走到跟前时还特意停下，上下打量了他们一圈，笑容堆在脸上：“刚转来的吧？行李都带着呢，来来来，我带你们去宿舍，正好赶上晚饭时间，晚了食堂可就没热乎的了。”

这教导主任出现得太巧，像是掐着点冒出来的。白庭曦心里悄悄犯嘀咕，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口袋里的蛇形拐杖——按副本的尿性，哪会有这么“贴心”的NPC？可他扫了眼身边的人，常域正低头整理行李，沈叶楠虽没完全放松，但也没表现出明显警惕，林硕都只是冷着脸站着，没开口质疑。

也是，在这诡异学校的副本里，再离奇的事都有可能发生，一个“及时出现”的教导主任，反倒算不上最反常的。白庭曦压下疑虑，跟着其他人一起，朝教导主任指的方向走去，只是眼角始终留意着周围——教学楼的窗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