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

新年转眼便到了。宫中的日子如流水般悄然滑过，安云初却惊讶于自己竟已与淑妃相伴了这么久。淑妃眉宇间总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忧愁，每次面对她时，安云初总觉得那忧虑像是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或许，那是因为家族的缘故吧。

安云初“今年的宫宴竟然就这么不办了。”

她的目光落在窗棂上蹲着的箜煦身上。这家伙正悠闲地用爪子压着一只青瓷碟，碟子里盛着五颗鲜红欲滴的樱桃，吃得津津有味。酸甜的气息飘散开来，安云初伸手捻起一颗樱桃放入口中，酸涩的味道瞬间充盈整个喉咙，她的脸不由自主地皱成一团。

箜煦见状，故意“咔嚓”一声啄了一口手中的樱桃，随后把剩下的半颗随手一丢，尾巴轻轻一摆，显得漫不经心。

安云初“我说你怎么不说话，合着是故意坑我呢是吧？”

安云初瞪大眼睛，声音里带着几分恼怒。

箜煦“切，谁让你贪嘴？萧皇后，也就是萧囡月说战事告急，将士伤亡惨重，就免了宫宴攒点钱。宫里本来就冷清，这下更无聊了。”

安云初“战事告急？不可能吧。我之前偷偷去演武场看过，训练紧锣密鼓，将士个个穿盔带甲，不像是积贫积弱的样子。”

箜煦“那是因为精兵都在宫里。”

安云初“不应该以战事为先吗？”

箜煦“很明显嘛，他们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干。”

安云初端起桌上的茶杯，一口饮尽。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低头沉思。所谓更紧要的事，会是什么呢？难道是内忧？

心念至此，安云初从慧妃的遗物里取出一个玉坠，小心揣进怀里。这次出宫，她不知道还能否回来，索性先将这件重要的物品带上。

小翠“公主，该出门了。”

小翠轻叩门扉，声音透着几分急促。

安云初“知道了。”

安云初随口应了一声，刚准备起身，目光却被床边一把剑吸引住了。这把剑出现在这里很突兀。她明明记得自己并未将埋在安宁殿的剑带出来，可它却鬼使神差地出现在面前。

那晚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她在院子里的大树下练剑，木剑意外脱手击中树干，树叶纷纷扬扬飘落。一片叶子即将落在脸上时，她下意识甩手拨开，却不料这一挥竟将叶子劈成了两半。而那把剑，就这样莫名出现在手中。

安云初转头看向箜煦，想问个清楚。

箜煦“不好意思，这个问题需要自行领悟。”

安云初“你确定不是不知道，忽悠我吧？”

安云初咬牙切齿，显然不信对方的回答。

她至今不明白这把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那晚，她偷偷跑去安宁殿查看，剑果然不见了。如今可以确认的是，这把剑与埋在安宁殿的为同一把。

安云初“诶？你说这剑是不是能做到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坐在马车内，与箜煦默默对话。

箜煦“前半部分你已经验证过了。”

安云初“这样也不错，至少出门不需要背着沉重的剑了。”

安云初轻笑一声，心里稍感轻松。

这时，齐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齐述“这次出宫，你需要什么就让徐来付钱，大部分银子都在她身上，所以她跟着你没什么问题吧？”

安云初“当然没问题。”

徐来“该出发了，小姐。”

徐来站在马车旁，身着黑衣，挺拔高挑，男装打扮让她看起来英姿飒爽。

安云初心想，临近春节，集市定然热闹非凡，不禁满怀期待。

安云初“好。”

集市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色灯笼挂满整条街道。百戏棚正在上演《闹天宫》，九环金鞭敲击铜锣的声响震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小翠忍不住探头去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小翠“好热闹啊！”

徐来“集市上鱼龙混杂，小姐和小翠务必跟紧我，我们三个人最好不要分开。”

徐来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神情略显严肃。

安云初乖巧点头，小翠也微笑着回应。

三人穿行于集市，人来人往中，安云初左瞧右看，时不时拿起一些小玩意儿把玩，小翠则在一旁陪着她。徐来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只是时刻警惕四周。

摊位上摆放着各种饰品，安云初眼前一亮，低声说道：

安云初“这种品质的珠子少见得很，还有那边的玉镯子更是上等货色！”

安云初“还有还有……”

箜煦瞥了她一眼，满脸嫌弃。

箜煦“不就是些常见的饰品？至于这么兴奋？”

安云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咳嗽两声掩饰尴尬，不服气地反驳道：

安云初“怎么能算常见？在我那可是稀罕物！诶，这些能不能带回去做纪念？”

箜煦“当然不行啦！”

箜煦挥动翅膀，比了个大叉。

箜煦“让你把这些东西带回去，会破坏世界的平衡规则。”

他晃了晃脑袋，接着说道：

箜煦“不过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件东西当作纪念，只不过你没得选择，只能拿一样。”

安云初“行吧，起码还有点安慰。”

安云初撇了撇嘴。

她和箜煦拌嘴是常事，但外人看不见也听不见，因此在小翠眼里，安云初只是愣愣地看着摊子上的手串。

小翠担心地凑上前，轻拍安云初的肩膀。

小翠“小姐，可是看上这些手串了？”

安云初回过神，笑着说道：

安云初“这些都很新奇，一时间倒不知道选哪个好了。”

小贩见来了生意，忙不迭地介绍：

“小姐好眼光，这十八子手串样式颜色繁多，拿在手上把玩或用作装饰都十分合适。尤其是这串翡翠的，与小姐的衣服很是相配。”

安云初拿起一条多宝手串，递到小翠面前。

安云初“你看这个挺好看的。”

小翠“虽然谈不上大气，但也有别样风格。”

小翠附和着。

一旁的徐来听见要买东西，也凑过来查看。

徐来“你觉得怎么样？”

安云初把手串举起给徐来看，只见徐来微微点头，没有多言。

安云初“就这个吧，店家多少钱？”

“过年图个吉利，给小姐打个零头，五两银子。”

安云初话音刚落，徐来便爽快掏出银子付了账。

“谢谢公子！”小贩高兴地接过银两，一块块细数后放进口袋。

三人继续闲逛了一会儿，忽然，走在前面的徐来停下脚步，眉头轻皱。

小翠“怎么了？是发现了什么吗？”

见徐来沉默，小翠又转向安云初。

小翠“小姐……”

安云初“没事，她好像听见了什么……”

话未说完，密集的人群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原来是一辆失控的马车疾驰而来，驾车之人慌乱挥手喊道：“让一让！都让一让！”

马车直冲安云初一行人而来，车夫竭力拉扯缰绳试图改变方向，却徒劳无功，只能挥手示意人群散开。

幸亏徐来反应迅速，一把拉着安云初和小翠往旁边避开。马车飞驰而过，扬起阵阵尘土。街市上的摊贩来不及收摊，几乎都被撞翻，好在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集市顿时陷入混乱，嘈杂声四起，尖叫声、哭喊声、孩童啼哭声此起彼伏，原本欢快的气氛荡然无存。

官府的衙役们在混乱中维持秩序，安云初揉了揉耳朵，想要驱散因嘈杂引发的耳鸣。

小翠“这可真是吓人，小姐可还好？”

安云初“无大碍，只是被吓了一跳。”

安云初心有余悸，心跳依旧加速不止。

小翠“徐来呢？”

徐来“没事。”

徐来双手抱臂，神色如常。

确认两人都安然无恙后，小翠稍稍安心。

小翠“那就好。”

徐来依旧注视着周围的动静，突然，她察觉到有人盯着她们。徐来回望四周，在不远处的巷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招了招手。

徐来拉起东张西望的两人，悄悄离开人群。

漆黑的小巷里，黑衣的衣角随风摆动，若隐若现，月光下隐约闪烁着金属的冷光。

神秘人“事不宜迟，该出发了。”

安云初总感觉眼前这个神神秘秘的黑衣人声音有些熟悉，但又说不上来具体在哪里听过。旁边的徐来依旧不说话，她索性壮起胆子开口。

安云初“去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要跟你走？”

黑衣人缓缓摘下兜帽。

齐述“真是记性越来越不好了，帽子戴着暖和些就忘了摘……。”

安云初“淑……不对，在外面应该叫姨母，你怎么……”

齐述“没时间闲谈，快随我来。”

齐述戴上帽子，快步在前面带路，安云初只得勉强跑两步赶上。

小巷弯弯绕绕，竟到了城外。夜色如墨，月光被云层遮掩，道路愈发不好走了。

小翠“哎哟！”

小翠一个踉跄，被石头绊倒，差点崴了脚。

齐述“小心些，要到河边了，地上湿滑，别摔了。”

齐述提醒道。

安云初拉着小翠的手，防止再发生意外。

紧张时刻，箜煦不出意外又来添乱了。

箜煦“我收到关于你那把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剑的介绍，听不听？”

安云初“不听，这种时候少来打扰我，让我分心。”

箜煦“你也太无情了吧？要不是这破设备信号不好，我早告诉你了。”

安云初“那你一开始还唬我，罢了，我知道了。”

箜煦“切！你敷衍我！”箜煦撇了撇嘴，“算了，不听就不听。”

四人在树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安云初的衣服被树枝划破，布鞋也沾满了泥土。远远望去，一点微弱的光亮在风中忽明忽暗，映衬着夜色更加幽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