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馆檐下的暖阳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松柏道馆的木门就被轻轻推开。水沉瑶站在门口,看着场地上已经开始压腿的弟子们,指尖无意识地捏了捏道服的领口——那是件洗得发白的旧道服,袖口还留着顾若白当年补过的针脚。
“师姐早!”最前排的小弟子王磊先看见了她,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引得其他人都转过头来,纷纷问好。
水沉瑶点了点头,走到场边的器械架旁。三个月前她刚回岸阳时,这些孩子看她的眼神里总带着怯意,大概是“寒冰宗师”的名号太沉,压得人不敢靠近。可现在,他们眼里的光亮晶晶的,像檐角滴落的晨露。
“今天练品势,”她拿起一根竹剑,在地上划出整齐的线,“从太极一章开始,注意呼吸和动作的配合。王磊,你昨天的弓步冲拳膝盖超过脚尖了,等会儿单独练二十组。”
王磊吐了吐舌头,乖乖应了声“是”。
阳光慢慢爬过高窗,在地板上投下道馆的影子。水沉瑶站在队列前示范,转身时看到方廷皓站在廊下,手里提着个保温桶,正对着她这边笑。她脚步顿了顿,随即转过身,继续喊着口令,声音却比刚才稳了些。
中场休息时,弟子们围过来喝水,王磊捧着水杯凑到她身边:“师姐,方师兄天天来送早饭,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旁边的女弟子们立刻笑起来,水沉瑶拍了下王磊的脑袋:“练你的动作去,小孩子家懂什么。”可耳根却悄悄热了。
方廷皓这时走了进来,把保温桶递给她:“阿姨熬的南瓜粥,说你小时候最爱喝。”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道馆里的宁静。
水沉瑶接过桶,指尖碰到他的,像被晨光烫了一下。“谢谢方阿姨。”她低头掀开盖子,甜香漫出来,混着道馆里淡淡的松香,竟让她想起很多年前,在松柏道馆的后院,若白师兄教她踢腿,婷宜姐偷偷塞给她的那块桂花糕。
“下午有场友谊赛,和风云道馆的孩子们打,”方廷皓看着场上互相打闹的弟子们,“我让他们别太认真,就是玩玩。”
水沉瑶抬眼:“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元武道不是用来赌气的,但也不能怕输。”她顿了顿,补充道,“你告诉风云的孩子们,点到为止就好。”
方廷皓笑了,眼里的光比阳光还暖:“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下午的友谊赛打得热闹。王磊对上风云道馆的一个胖小子,明明实力差了点,却咬着牙踢完了全场,下来时满头大汗,却举着护具喊:“师姐你看,我没哭!”
水沉瑶蹲下来,帮他擦掉脸上的汗:“打得好。记住,比输赢更重要的是敢打。”
场边,方廷皓和胡亦枫站在一起,看着水沉瑶给孩子们整理护具的样子,胡亦枫撞了撞他的胳膊:“看,我说什么来着,她心里的火从来没灭过,只是以前被冰盖住了。”
方廷皓没说话,只是看着那个在夕阳里被孩子们围住的身影。她不再是三年前那个会躲在角落哭的女孩,也不是传闻中冷漠的“寒冰宗师”,她眼里的光,和当年在道馆里第一次踢破木板时一样,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比赛结束后,孩子们凑在一起分享零食,王磊举着半块巧克力跑过来,硬塞进水沉瑶手里:“师姐,这个给你,比南瓜粥还甜。”
水沉瑶捏着那块带着余温的巧克力,看着场地上嬉笑打闹的孩子们,看着廊下正在帮着收拾护具的方廷皓,忽然觉得,所谓的复仇、恩怨,在这样的暖阳里,都轻得像道馆檐下的灰尘。
她真正热爱的,从来都不是赢的快感,而是这道馆里的汗水、欢笑,是前辈对后辈的叮嘱,是对手间的互相鞠躬,是每个人眼里那团为元武道燃烧的、纯粹的火。
晚风穿过道馆的窗,带来远处的蝉鸣。水沉瑶把巧克力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时,她轻轻笑了——原来放下执念,拥抱眼前的温暖,是这样简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