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末确实有几天没再去找陆知珩。
他把自己埋在赛车场和乐队排练室里，用引擎的轰鸣和吉他的嘶吼来发泄心中的失落。
赛车时，他踩油门的脚比以往更狠，连续弯道也敢以更高的速度冲过去，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仿佛在替他呐喊。队友们都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却没人敢多问。
“末哥，你最近状态有点太野了，”绿毛车手在一次练习后，忍不住提醒他，“悠着点，别跟自己过不去。”
林末摘下头盔，汗水浸湿了头发，贴在苍白的额头上。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野？这才哪到哪。”
他想起陆知珩说他“麻烦”时冰冷的眼神，心里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又上来了。
麻烦？行，那他就麻烦给他看！
他偏要去招惹这座冰山，偏要看看，这座冰山到底能冷到什么时候！
排练室里，林末抱着电吉他，疯狂地扫弦，嘶吼着唱着自己写的新歌，歌词里充满了叛逆和不甘。
“他们说我太疯，他们说我不懂，这世界的规则像牢笼……但我偏要撞破南墙，偏要逆着风，去摘那颗，最遥不可及的星……”
乐队的贝斯手兼发小江辰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为了那个医学院的冰山？”
林末没说话，只是用力拨动琴弦，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
“我说末末，”江辰无奈地说，“人家都那么明确拒绝你了，你何苦呢？天涯何处无芳草，咱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我乐意！”林末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带着血丝，“他越是拒绝我，我就越想让他接受我！怎么了？不行啊？”
江辰看着他这副钻牛角尖的样子，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他了解林末，这小子看起来没心没肺，一旦认定了什么事，就会一条道走到黑，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行，你乐意就好。”江辰耸耸肩，“但你也别太折腾自己了，身体是本钱。对了，下周末有个地下音乐节，咱们乐队去不去？”
林末想了想，点头：“去！必须去！我要让所有人都听到我的歌！”
他要让陆知珩也听到。
就算他不来，他也要唱给他听。
然而，让林末没想到的是，陆知珩竟然真的来了。
那个地下音乐节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里举办，灯光昏暗，烟雾缭绕，重金属的音乐震耳欲聋。林末作为“野风”乐队的主唱，正在台上疯狂地表演。
他穿着黑色皮衣，头发被发胶抓得蓬松，汗水顺着脖颈流下，浅褐色的眼睛在舞台灯光下亮得惊人。他抱着吉他，跳到音箱上，嘶吼着唱出那些关于自由和叛逆的歌词，台下的观众跟着他一起疯狂地摇头、尖叫。
“林末！林末！林末！”
呼喊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林末享受着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享受着音乐带来的释放。他在人群中搜寻着，然后，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陆知珩站在人群的边缘，依旧是一身白衬衫，外面套着黑色西装，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跟着摇摆，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深灰色的眼睛注视着舞台上的林末，眼神复杂难辨。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末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笑了。
那笑容比舞台上的灯光还要耀眼，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孤勇和……挑衅。
他对着陆知珩的方向，唱得更用力了。
“规则是枷锁，束缚是牢笼，我偏要做那只，撞碎玻璃的野兽……不该做的事，才最有趣，比如……爱上一座冰山，明知会冻伤，却甘之如饴……”
他不知道陆知珩有没有听懂他歌词里的暗示，但他看到陆知珩的眼神，似乎更深了。
一曲结束，林末跳下舞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一个人拉住了手腕。
是陆知珩。
他的手很凉，力道却很大，几乎要捏碎林末的手腕。
“跟我来。”陆知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拉着林末，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工厂后面一个偏僻的消防通道。这里很安静，只有远处传来的隐约音乐声。
“你到底想干什么？”陆知珩松开手，转过身，眼神冰冷地看着林末，“林末，你非要这样吗？”
林末揉了揉被捏红的手腕，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惧：“我哪样了？我只是在唱歌而已。”
“唱歌？”陆知珩冷笑一声，“唱给我听的？”
“是又怎么样？”林末梗着脖子，“我喜欢谁，想唱给谁听，是我的自由吧？陆知珩学长，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他的语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倔强和不服输，像只被惹毛的小狼崽，张牙舞爪地保护着自己的领地。
陆知珩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灯光从旁边的窗户透进来，照亮了他脸上的汗水和倔强的眼神。那双浅褐色的眼睛里，映着自己的身影，清晰得让他心慌。
他闻到林末身上浓烈的汗水味和舞台上的烟火味，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淡淡的阳光气息，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味道，钻入他的鼻腔，扰乱他的思绪。
“林末，”陆知珩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懂我所处的环境，不懂我……”
“我懂！”林末打断他，“我懂你很厉害，懂你是医学院的天才，懂你是陆氏集团的继承人！但那又怎么样？陆知珩，你别总是把自己包裹得像个粽子一样，你以为你很冷漠，很强大，其实……”
他顿了顿，看着陆知珩深邃的眼睛，轻声说：“其实，你只是害怕吧？害怕被靠近，害怕受伤，所以干脆把自己冻成冰山。”
陆知珩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不快乐！”林末鼓起勇气，大声说，“我知道你弹钢琴时的悲伤不是假的，我知道你去孤儿院义诊时的温柔不是假的，我知道你表面冷冰冰，心里其实不是那样的！”
“够了！”陆知珩厉声打断他，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林末，不要试图分析我，你没这个资格！”
“我为什么没资格？”林末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贴上他的身体，“就因为你觉得我麻烦？就因为你觉得我是个只会胡闹的小屁孩？”
他的气息喷洒在陆知珩的脸上，带着少年人灼热的温度，与陆知珩身上的冰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陆知珩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嘴唇，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炽热的情感，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冲动，在他心底滋生。
他想推开他，想再次用冰冷的话语将他赶走。
但另一个声音却在告诉他，不要。
就这样，感受着这股灼热，似乎……也不错。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越来越暧昧，越来越危险的时候，林末突然“哎呀”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你干嘛靠我这么近？”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眼神有些闪躲，“我……我告诉你啊，我可没打算放弃！你就算再冷，我也会把你捂热的！”
说完，他像是怕陆知珩反驳，又像是自己也被刚才的靠近吓到了，转身就想跑。
“林末。”陆知珩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林末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陆知珩看着他，深灰色的眼眸里，第一次没有了冰冷和疏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深邃的情绪。
“下周六晚上，”他缓缓地说，“十点，城郊废弃赛道。”
林末愣住了：“啊？”
“如果你不怕麻烦的话，”陆知珩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可以来试试，能不能跟上我的车。”
林末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你……你要跟我赛车？”
陆知珩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进了黑暗中。
林末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脏狂跳不止。
他知道，陆知珩会赛车，而且技术很好。他曾在一些八卦论坛上看到过零星的消息，说陆氏集团的那位继承人，私下里是个极限运动爱好者。
但他从没想过，陆知珩会主动约他赛车。
这算什么？
是接受了他的挑战？
还是……
林末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喉咙。
不管是什么，他都不会错过！
他抬起头，望着夜空中的星星，笑容灿烂得如同盛夏的阳光。
陆知珩，你等着吧。
这座冰山，他要定了。
而那些“不该做”的事情，比如，和一个身份悬殊、性格迥异的人纠缠不清，比如，在深夜的废弃赛道上，与他来一场疯狂的较量……
似乎，真的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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