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尸魂

七月蝉鸣聒噪，江南水乡的暑气裹着腐臭味扑面而来。李莲花正倚在莲花楼二层栏杆上晾晒药材，忽见楼下河面漂过一截裹着油纸的断肢——苍白手腕上，赫然戴着他上月卖给绣娘的那枚翡翠镯子。

他蹙眉下楼，脚尖刚沾地，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冷笑：“李相夷，你这破楼又要成停尸场了？”

笛飞声一袭玄衣立于柳树阴影下，腰间鬼泣剑泛着冷光。李莲花揉着太阳穴转身，病弱模样下眼底却燃起兴致：“笛大盟主来得倒快，莫非刑部堂也安插了你四顾门的人？”

碎尸案的消息如野火蔓延，三日内，城内陆续发现被肢解的七具尸块。死者身份各异，却皆佩戴着李莲花药铺售出的物件——胭脂盒、玉佩、绣帕……每一处线索都将他推向漩涡中心。

县衙验尸房内，李莲花指尖抚过死者脖颈的勒痕，忽觉身后剑气骤起。笛飞声劈开腐臭的麻袋，露出最后一具残尸：“躯干被沸水煮过，筋脉全断。凶手在灭口，更在挑衅。”

“挑衅我？”李莲花捻起死者衣角残留的暗纹，“这布料是三年前西域商队特供的货，唯有城中三家富户购置……且每具尸块都被精确分割为七部分。”

笛飞声嗤笑：“你又要算卦破案？不如直接让本盟主把三家主事人全抓了。”

“急什么。”李莲花将翡翠镯浸入药罐，褐水立刻泛起诡异的蓝，“镯子内侧涂了孔雀胆，凶手特意用死者首饰引我来查。三家富户中，唯有绸缎庄掌柜近日频繁出入青楼，且右手缺小指——符合这镯子内侧的刮痕。”

夜色浸染，二人潜至绸缎庄后院。李莲花用银针探入井水，忽闻笛飞声厉喝：“小心！”鬼泣剑劈开暗袭的黑影，却只斩落一片染血的绸缎。

地下密室里，碎尸案真相令人毛骨悚然：七具尸体被拼凑成扭曲的“七煞阵”，脏器按五行方位排列，墙上血书竟写着“李相夷，偿命！”

“这是冲着我来的局。”李莲花望着阵纹苦笑，喉间旧伤隐隐作痛。笛飞声却攥紧剑柄：“凶手用你铺子的物件引你入阵，又借我四顾门的眼线传消息——分明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话音未落，密室顶梁忽坠毒钉。李莲花闪避时踉跄，笛飞声竟破天荒揽住他腰身跃起：“你的轻功何时退化至此？”

毒雾弥漫中，二人联手击碎机关，终在暗阁擒住真凶——竟是绸缎庄失踪多年的二掌柜，其脸被毒疮蚀毁，右指早断，却仍嘶哑嘶吼：“十年前，你李相夷为破‘七煞邪教’杀我胞兄！如今我以‘碎魂阵’祭他魂魄……该用你的血偿！”

笛飞声剑指对方咽喉，李莲花却忽按住他手腕：“等等。若为复仇，为何先杀无关之人？且‘碎魂阵’需活人脏器……他背后还有人。”

烛光骤灭，密室深处传来锁链声。当最后一盏灯被点亮时，二人瞳孔骤缩——铁笼中困着一名女子，脖颈烙着与死者相同的暗纹，而她的腹部竟被剖开，塞满了尚未成形的胎儿尸块。

“是邪教余孽借尸还魂！”笛飞声怒劈铁笼，李莲花却踉跄后退——那女子的面容，竟与他亡故的师妹七分相似。喉间旧伤如毒刃翻绞，他呕出血沫，却死死攥住药瓶：“用胎儿入阵……他们在养‘煞胎’，要借七月流火之夜重生邪神！”

暴雨倾盆的决战夜，笛飞声与李莲花各持剑药，闯入城郊荒庙。祭坛上，邪教首领将煞胎浸入血池，狂笑：“李相夷，你破一次阵，我便杀你亲近之人再布一次！这次是你师妹，下次呢？”

鬼泣剑与扬州慢同时出鞘，剑气与药毒交织撕碎阵法。笛飞声为护李莲花硬挨毒镖，后者则拼着内力将药粉撒入血池，炸毁煞胎。邪教溃散时，李莲花终于倒下，笛飞声第一次在他面前跪坐，将人揽入怀中。

“你总逞强到最后一刻。”笛飞声拭去他唇边血渍，指尖触到他脉搏几近断绝，竟觉心头绞痛，“若早知你会伤成这样……我或许该在你第一次晕倒时就背你回楼。”

李莲花咳笑，眼底却泛起涟漪：“笛飞声，你这‘或许’……比你的剑还钝。”

残月破云而出，莲花楼的方向飘来熟悉的药香。碎尸案终了，江湖又归沉寂，唯二楼窗棂间，一黑一白身影的剪影，隐约有了几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