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裹碎雪扑打窗棂,李莲花蜷于莲花楼二层榻上,指尖攥被角颤如风中苇。东海一战后,碧茶之毒虽为扬州慢所压,却损了坤泽根基,化作哑脉,再无香息可显。他喉间哽着腥甜,每咽一口药便咳出半盏血,信期骤至如潮,清冽莲香混着苦药味在屋内乱窜,似春夜骤雨打残荷。
忽闻楼下打斗声,金鸳盟的衣袂破空声袭来。李莲花苦笑,笛飞声寻仇十年,竟在此刻撞上他最脆弱的时分。他强撑起身,却见檐角寒光一闪——角丽谯的银针暗器已至眼前。千钧一发之际,窗棂轰然碎裂,一道雪松香裹挟刀风劈开暗器。
“李相夷,滚出来!”笛飞声的怒喝震碎雪檐。他踏碎冰阶闯入屋内,扑面而来的暗香却骤然僵滞——李莲花发梢散乱,后颈哑脉泛着薄红,眼尾泛潮如浸露海棠。分明是坤泽信期至,莲香被毒压制,却仍丝丝缕缕透出,似毒藤缠上心头。
“你竟是坤泽?”笛飞声嗤笑,刀尖抵上李莲花颈侧,“藏得够深。”他喉结滚动,乾元本能被勾起,掌心却烫如烙铁——坤泽在信期的香息对乾元而言,便是蚀骨的蛊。李莲花勉力睁眼,唇缝泄出破碎的喘息:“杀便杀,何须多言。”笛飞声却觉气血翻涌,猛然收刀后退。江湖皆知金鸳盟主是断情绝爱的乾元,却无人知晓,他对李相夷的执念早生了根,如今被这莲香一激,竟生出不忍。
三日后,笛飞声鬼使神差般又至莲花楼。檐下积雪未融,楼内却弥散着更浓烈的莲香。推门见李莲花倚案煎药,发丝散乱,后颈哑脉泛着妖冶的红,似雪中红梅裂瓣。他喉间一紧,雪松气息不自觉溢出,惊得李莲花踉跄后退。
“笛盟主。”李莲花抬眼,眸中水光未褪,“何故又来?”笛飞声不语,忽掣刀劈向窗棂——原是角丽谯的暗卫趁虚而入,欲夺这濒死的坤泽。刀风扫雪,他回身时,李莲花已跌入他怀中。哑脉贴近乾元胸膛,莲香与雪松轰然交融,两人皆是一颤。李莲花喉间溢出呜咽,似痛似惑,笛飞声掌心贴上他后颈,乾元本能催发,竟欲强行契印。
“你疯了!”李莲花挣扎,却被笛飞声扣住腕脉。那人眸中猩红渐起,嗓音沙哑:“若无人护你,此信期如何熬过?东海一战你孤身赴死,我悲风白杨反噬,却悟了破境之法——以情破毒。”他指尖抚上哑脉,雪松气息如潮涌,李莲花在剧痛中昏厥。笛飞声咬破自己指尖,将血按在他颈侧:“暂替你封住,待寻解药。”
那夜,笛飞声守至天明。李莲花昏沉中拽他衣角,梦呓“东海……未输”,雪松香缠着莲香,在雪夜里织成一张网。笛飞声望着他发间落雪,忽觉掌心烫痕似烙在心口。
半月后,李莲花渐愈,却总觉笛飞声神色有异。那日他暗查金鸳盟毒库,忽被笛飞声擒住手腕:“偷悲风白杨的解药?”李莲花冷笑:“你既契印我,何惧我解毒?”笛飞声眸色骤沉,忽将人抵在药柜间。雪松气息暴涌,李莲花后颈旧痕发烫,竟有交融之势。
“李莲花,你可知我为何破第八层?”笛飞声嗓音如淬毒刃,“为救你。东海一战,你孤身赴死,我悲风白杨反噬,却悟了破境之法——以情破毒。”他指尖摩挲李莲花唇缝,“你早在我心里生了根。”李莲花怔住,忽嗅到对方气息中暗藏的莲香——原是那夜契印,竟让两人的香息悄然相缠。他苦笑:“笛飞声,你我皆是毒。”笛飞声却吻上他颈侧旧痕,雪松与莲瓣在血腥味中疯长,哑脉竟泛起一丝暖意。
此后,笛飞声常至莲花楼。他赠李莲花一匣天山雪莲,压住碧茶毒发,却无人知晓,这雪莲需以乾元心头血浇灌。李莲花煎药时总嗅到一丝雪松香渗入药汤,却装作不知。
碧茶毒终在深冬爆发。李莲花呕血倒在梅林,笛飞声踏雪而至,见他蜷如幼兽,哑脉裂开血痕,莲香暴涌如濒死挣扎。雪松香狂涌欲安抚,李莲花却挣开:“莫近我……毒会蚀你……”笛飞声嘶吼着咬上那裂口,悲风白杨内力混着香息灌入李莲花体内。剧痛中,李莲花嗅到对方雪松香里竟渗出一丝清甜莲味——原是两人气息早已互噬,毒与情在血脉中绞缠。
“同生,同死。”笛飞声将李莲花裹入狐裘,梅瓣与雪片纷落。李莲花指尖无力抚上他脸,毒血染红雪松:“老笛啊……值了。”笛飞声忽觉哑脉在他掌心发烫,似有契印深化的征兆。他疯笑:“李相夷,你既在我心里种了毒,我便在你脉中刻上我的痕!”
雪停时,梅林深处两息渐平。笛飞声的雪松香裹着李莲花的莲香,如毒,如药,终成江湖里最狠的一味缠缚。此后江湖传闻,金鸳盟主身染奇毒,唯有李莲花能解;而那哑脉的坤泽,亦成了笛飞声刀尖上最危险的刃。
数月后,角丽谯率众围剿莲花楼。李莲花哑脉已愈,莲香清冽如初,却隐透一丝雪松冷冽。笛飞声一刀劈开围攻,与李莲花并肩而立。刀光剑影间,两人香息交融,竟成无形壁垒。
“李相夷,你既是我契印之人,何不随我回金鸳盟?”笛飞声刀尖滴血,眸中却泛柔。李莲花轻笑:“笛盟主,你可知坤泽的契印可解?”笛飞声怔然,却见李莲花指尖划过哑脉——那处旧痕竟泛着诡异的碧色,原是他以碧茶毒自毁契印。
“你疯了!”笛飞声扑去,却被李莲花以扬州慢点穴。他眸中泛泪:“老笛,你我皆是不受羁之人。这毒,就当是解契印的代价。”语毕,他跃出窗棂,莲香散如雪,独留笛飞声在梅林嘶吼。
此后,江湖再无李莲花踪迹。金鸳盟主的雪松香却常透一丝莲味,似毒,似憾,缠缚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