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世（狼 狐狸）

寒冬腊月，东海边的渔村笼罩在银白雾气中。李莲花蜷缩在破庙的草堆里，狐形躯体被冻得发抖。他化形失败已有三日，雪白的狐毛沾满泥渍，尾尖还渗着未愈的伤口——那日他以狐身潜入金鸳盟盗药，被暗箭所伤，内力溃散，再难变回人形。

“呵……狐狸精变成真的狐狸了。”他自嘲地舔了舔爪子，却疼得缩回前肢。碧茶之毒在体内翻涌，每次化形失败都加剧痛楚。他知道自己撑不过这个冬天。

庙门忽被撞开，风雪卷进一道黑影。李莲花警觉地竖起耳朵，却见来人卸下厚重的狼皮斗篷，露出那张熟悉的脸——笛飞声。狼族的特征在他身上尤为明显：银灰色的瞳孔在暗处泛着幽光，肩背宽阔如山，行动却无声无息，仿佛雪地中的狩猎王者。

“找到你了。”笛飞声蹲下身，温热的手掌抚上狐狸颤抖的脊背。李莲花本想逃窜，却被对方掌心传来的内力暖意熨帖了皮毛。狼的嗅觉敏锐，他早闻到了东海边这缕独特的狐香——那是李莲花身上始终萦绕的药草与血腥混合的气息。

“笛大盟主抓狐狸，也不怕江湖人笑话？”狐口吐人言，李莲花眯眼讥讽。笛飞声却不恼，将斗篷裹住狐躯，指尖凝起一缕真气探入他体内。“碧茶之毒又发作了？你那忘川花救不了根，早该来找我。”

狐狸挣动了一下，被狼爪按住后脑。“别动。狼族有古法，能引毒聚于一处。”笛飞声的气息逼近，李莲花嗅到他身上浓烈的山野气息，混杂着血腥与药香——方才他必是刚经历一场厮杀。

温热的内力如丝线般渗入狐体，毒素竟真被缓缓逼至尾椎。李莲花痛哼一声，狐尾骤然紫黑肿胀，笛飞声却咬破指尖，将狼血滴入毒疮。兽血交融的腥味让狐狸瑟缩，但毒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狼血可解百毒，但代价是……”笛飞声额角渗汗，狼瞳中泛起血丝。李莲花忽觉狐身一轻，皮毛褪去，人形重现——他竟恢复了！只是虚弱得倚在狼的臂弯里，望着对方因施术过度而泛白的脸。

“代价是什么？”他轻声问。笛飞声抹去嘴角血渍，冷笑：“三日内不可动武，否则经脉碎裂。但你若死了，我的血便白浪费了。”

李莲花在笛飞声的狼窟住了下来。说是“窟”，实则是一处隐于山崖的竹楼，窗外便是奔涌的云海。笛飞声每日猎回山鹿，熬成肉糜喂他；李莲花则以狐形蜷在狼榻边，偶尔化为人形煮药。两人默契地不提江湖恩怨，只在这风雪隔绝的小世界里共生。

狼的警惕性极高，夜里总以兽形守在李莲花榻前。某夜狐尾无意扫过狼鼻，笛飞声竟被痒得低呜，惊醒了半睡的李莲花。“笛盟主这般怕痒？”他轻笑，伸手抚上狼耳。狼躯一震，却未躲开，反用鼻尖蹭了蹭他的掌心。

毒虽未清，李莲花的气色渐好。他常以狐身溜去崖边捉雪雀，笛飞声总追去，嘴上骂他“不安分”，却将逮到的雀儿烤得酥脆，喂他吃最嫩的胸脯肉。一次李莲花化形不稳，跌入雪潭，笛飞声毫不犹豫跃入刺骨的水中，狼爪捞起湿透的狐，上岸后却自己咳出淤血——他旧伤未愈。

“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江湖规矩，两清了。”笛飞声擦着狼毛上的水，李莲花却以人形抱住他湿冷的腰。“狼族不记仇，但记恩。你欠我的，往后慢慢还。”

月圆之夜，笛飞声忽变回人形，按住欲逃的李莲花：“你总躲着我，是怕拖累？”李莲花狐耳微颤：“我毒入骨髓，活不过春……”笛飞声却吻住他的唇，狼的霸道与温柔交织：“我找齐了悲风白杨，明日便替你破毒。你死，我便屠尽江湖为你陪葬。”

破毒那日，笛飞声以狼血为引，悲风白杨的银针扎满李莲花周身。痛楚如万蚁噬骨，李莲花在狐人与狼形间反复变换，笛飞声始终以爪按住他，低吼：“忍过去，我便许你余生无忧。”

黑血自狐尾喷出，李莲花晕死过去。笛飞声守了三天三夜，直到狐躯褪去紫斑，人形稳定。他第一次看见李莲花醒来时露出欣慰的笑，狼瞳泛起水光，却被李莲花调侃：“狼也会哭？”

毒虽破，李莲花内力只剩三成。笛飞声却不再让他涉险，甚至将金鸳盟事务交由副手，日日陪他游医江湖。李莲花以狐身骑在狼背上，笑说：“狐狸骑狼，倒成了江湖奇景。”笛飞声不语，只将狼爪收紧，护住他脆弱的腰。

某日行至桃花林，李莲花忽变回狐形滚入花丛。笛飞声追去，却见狐狸叼着一支桃花，歪头看他：“狼兄，可愿与我结个江湖伴？”笛飞声化为人形，将桃花簪在他发间：“早结过了，从你用狐爪偷我药箱那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