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麦田尽头的绿皮火车在暮色中缓缓驶来，车轮碾过铁轨发出沉闷的节奏。露夜婷和宋玄气喘吁吁地跑上月台，身后失败品们正从麦浪中涌出，蓝色液体滴落在泥土里，腐蚀出冒着紫烟的坑洞。
"检票时间快到了。"宋玄扶着月台栏杆喘气，腰间的倒计时还在跳动：13:45:18。他伸手去拉露夜婷，却发现她的手指冰凉。
列车喷出一团白雾，车厢门依然开着。穿制服的乘务员站在门口，阴影遮住了他的脸，只有胸前的工牌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实验编号001。
"走不走？"露夜婷抓住宋玄的手腕。她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冷汗，还有指尖细微的颤抖——那是数据空间残留的后遗症。
车厢门突然开始关闭。
宋玄猛地把她推向车门，自己却往后退了一步。"你先上。"他说得轻描淡写，"我断后。"
"放屁！"露夜婷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她盯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右眼突然刺痛，视野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代码。那些代码缠绕在宋玄身上，末端消失在她的心口。
车门发出最后一声"咔嗒"。
露夜婷用尽全力把他往前一推。两人的身体同时撞进车厢，门在身后重重合上。
车厢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昏黄的顶灯忽明忽暗，照亮空荡荡的座位。后排窗户映出某个模糊的身影——是上周车祸身亡的同事，此刻正低头玩手机，屏幕蓝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
"欢迎登车。"乘务员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转身走向驾驶室，工牌在晃动中闪过一行小字：契约仲裁者·原型机。
宋玄靠在窗边大口喘气。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在地板上蒸腾成紫色雾气。
"你中毒了。"露夜婷蹲下身检查他的伤口。蓝色液体已经渗透衣料，在皮肤上留下蛛网状的纹路。
"只是数据侵蚀。"他扯开领口，锁骨下方的倒计时跳得更快了，"等找到安全节点就能清除。"
露夜婷没说话。她摘下玉佩按在伤口上，铭文立刻亮起红光：「异常波动，隔离程序启动」。
"别浪费能量。"宋玄抓住她的手腕，"你比我更需要..."
话没说完就被剧烈的咳嗽打断。他捂住嘴的手指间渗出蓝色液体，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露夜婷突然站起身，镰刀在手中嗡鸣。当她再次睁眼时，整个车厢都变了模样——每个座位都变成了红色数据线编织的茧房，乘客们的轮廓在数据流中不断变幻。最前面的乘务员正在解体，机械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们不是人类。"她低声说，"是仲裁者的傀儡。"
宋玄擦掉嘴角的液体："这列火车本身就是个陷阱。"
车厢突然剧烈颠簸。窗外掠过扭曲的景象：有时是枫林镇的老街，有时是实验室的走廊，更多的时候是漆黑一片，只有无数光点像星星般闪烁。
露夜婷的右眼又开始刺痛。她看见记忆碎片从光点中飘出——某个雨天，她和宋玄第一次来到枫林镇，任务目标是个失踪的契约者；另一个画面里，两人躺在废弃车站，她靠在他肩上看星星；最新的一幕让她瞳孔骤缩：自己站在手术台前，手里握着带血的手术刀，而躺在台上的正是宋玄...
"别看了。"宋玄握住她发抖的手，"那些都不是真实的。"
"你怎么知道..."露夜婷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的手掌很凉，却稳得惊人。
"因为我也看到了。"他松开手，指了指车厢中部，"看那边。"
后排座位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数据藤蔓。那些藤蔓缠绕着某个发光物体，正试图将它吞噬。
"那是..."露夜婷眯起眼睛。透过数据流的干扰，她认出那是个水晶吊坠，表面刻着熟悉的铭文。
"钥匙。"宋玄已经站起来，镰刀在他手中泛起幽光，"但要拿到它..."
话音未落，整个车厢就剧烈扭曲。乘客们齐刷刷转过头，他们的脸上爬满数据虫，嘴巴咧到耳根，发出尖锐的蜂鸣。
露夜婷挥刀劈开第一条袭来的触须。断裂的藤蔓爆成数据流，形成新的倒计时：00:12:34。
"每次破坏只能争取这么点时间？"她边战边往后退，"我们得想办法..."
"别废话！"宋玄突然拽着她滚向左侧。原先站立的位置炸开碗口大的坑洞，黑色液体滋滋作响地腐蚀着地板。
车厢在疯狂旋转。露夜婷感觉后背撞上某个柔软的东西，紧接着整个人陷进潮湿的泥土里。她听到宋玄落在旁边的闷响。
"这是..."他们跌进了一片向日葵田。远处的天际线泛着不自然的紫色，空气中飘着甜腻的花香。
宋玄撑起身子，表情突然变得古怪。他低头看着胸口——三根数据藤蔓穿透了他的身体，末端消失在露夜婷的玉佩里。
"融合程序启动了。"他声音有些发涩，"看来我们比预计早进入了深层数据空间。"
露夜婷想去拔藤蔓，却被他按住手腕。"别动，"他说，"这样反而能延缓中毒。"
向日葵突然开始疯长。金黄色的花瓣在暮色中泛起紫光，花盘转动着对准两人。每片花瓣都变成数据流，组成相同的文字：「契约波动-回收程序启动」
"有意思。"露夜婷握紧镰刀，"这次是什么场景？"
"我们的婚礼现场。"宋玄苦笑，"或者说，他们想让我们相信是婚礼现场。"
向日葵田尽头出现一座白色教堂。彩玻璃窗透出诡异的红光，钟声在暮色中回荡。露夜婷的右眼刺痛加剧，她看到教堂尖顶挂着半截婚纱，上面沾满蓝色液体。
数据藤蔓突然剧烈抽搐。宋玄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但很快恢复平静。"他们在拉扯我们的意识。"他说，"如果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少废话。"露夜婷往前走了几步，"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我们能活下来..."
"如果你敢说'忘记这一切'，我现在就割断你的喉咙。"宋玄模仿她的语气。
这次轮到露夜婷笑了："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教堂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紫色雾气从门缝中涌出，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个人影。那人穿着婚纱，锁骨处闪着同样的印记。
"这才是真正的我们？"露夜婷握紧镰刀。
"或者说是，他们希望我们成为的样子。"宋玄抓住她的手腕，"准备好了吗？"
露夜婷盯着那道身影看了很久。阳光透过裂缝洒在他们中间，让她想起某个遥远的午后——那时他们还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却已经在对方的生命里留下了印记。
"走吧。"她说。
露夜婷的手指在镰刀柄上收紧。教堂门口的身影随着雾气起伏，像是被无形的手扯动的提线木偶。
"你有没有发现，"宋玄低声说，眼睛盯着那道身影的一举一动，"她脚下的影子是反的。"
露夜婷眯起眼。婚纱下摆确实没有随风飘动，反而像被什么东西往下拽着，在地面投出诡异的波纹。
教堂钟声突然停止。
紫色雾气开始翻滚，像沸腾的开水般朝他们涌来。宋玄抓住露夜婷的手腕往后退，却听见身后传来泥土开裂的声音。
向日葵田正在消失。金黄色的花瓣一片接一片碎裂，露出底下漆黑的数据虚空。数据藤蔓缠绕得更紧，他能感觉到冰凉的触感顺着伤口往心脏蔓延。
"时间不多了。"他咬牙说，镰刀划出一道弧光劈向最近的藤蔓。断裂处溅出蓝色液体，滴在露夜婷的衣角上立刻烧出焦痕。
"不是时间的问题。"露夜婷突然开口，声音比平常低哑，"是我们选错了路。"
宋玄愣住。他的意识突然一阵恍惚，耳边响起陌生又熟悉的女声："检测到异常波动，执行强制重启..."
教堂门内的人影开始扭曲。婚纱撕裂，皮肤剥落，露出底下发光的机械骨骼。她——或者说它——咧开嘴笑了，嘴唇裂到耳根，牙齿全变成了密密麻麻的齿轮。
"契约回收即将完成。"机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欢迎加入永恒循环。"
露夜婷猛地拔出插在宋玄胸口的藤蔓。鲜血喷溅在她脸上，却没有任何温度。她转身就跑，镰刀在身后挥出屏障，挡住扑来的数据虫。
"你疯了吗？"宋玄追上来，脸色苍白得吓人，"没有藤蔓连接，你的玉佩撑不了多久！"
"所以你要快点跟上。"她头也不回地说，"我说过，我们选错了路。"
向日葵田彻底崩塌前的最后一秒，露夜婷看到了真相——这片花田的每一朵向日葵，都长着和宋玄锁骨下倒计时相同的数字。
车厢、月台、麦田，全都消失了。
两人跌进一片雪白的空间。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们脚下延伸出的两条铁轨，像一把巨大的剪刀朝不同方向张开。
"选择。"露夜婷喘着气说，玉佩已经开始发烫，"走哪条路，由我们自己选。"
宋玄低头看着胸前的伤口。数据藤蔓断裂的地方正在渗出黑色液体，和之前在车厢里看到的乘客血液一模一样。
"你早就知道。"他抓住她的手腕，"在教堂门口，你就发现了什么。"
"我只是记得，"露夜婷抬起右手，镰刀映出她眼底的红光，"你说过，我们的任务从来不是完成契约。"
铁轨突然开始震动。远处的地平线出现两个黑点，分别从左右两条轨道缓缓靠近。左侧传来火车的轰鸣，右侧却是婚礼进行曲的旋律。
"现在选还来得及。"她盯着宋玄的眼睛，"你是要一个虚假的终点，还是..."
话音未落，黑点已经变成两列疾驰而来的火车。左侧的绿皮火车冒着白烟，右侧的婚车挂着鲜红的彩带。
宋玄笑了。他握紧镰刀，拉住露夜婷的手："那就别选了。"
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眼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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