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处观战的庞尊目光定定落在白光莹身上,脑海中却浮现出在光绫罗坛初见白光莹时她的模样。
那时的光仙子无疑是美丽的,但那种美丽却极脆弱。一袭白裙的光仙子立于圣光中双手交握闭目沉睡,圣洁无辜,却是神龛中的祭品,悲剧的献祭般的无力感。
他曾感叹于那样的光的美丽,但那种美却风流云散般掠过并没有真切的生命力。庞尊当时只想占有得到光,但此刻是不同的。
此刻的白光莹形容狼狈,但手持光之刃抵在傅裘脖颈上时神情高傲而冷然,眼里光芒如炽阳燃烧,灼灼逼人。
强大而恣意,让人不禁将目光全放在她身上。那种自由张扬的生命力比笼罩在她身周的光更耀眼,庞尊情不自禁地将目光驻足在白光莹身上,为真正的光。
一旁的颜爵睨着庞尊这“丢了魂”的样子,心道不会也要栽进情网里吧。
有一说一,此刻的光仙子无疑是美的,他同样欣赏这自信张扬的灵魂。心中对时光仙子平添一丝敬意,光仙子真的摆脱了她悲剧的人生。
暗中各方仙子心中所想各不相同,心思百转千回。而扰动他们心绪的白光莹却犯了难,不知如何处置傅裘才好。
正当她踌躇不定时,一道优雅身影逆着光向她走来。光线在她脸上打下朦胧的阴影,衬得她眉眼分外温柔。
来人银冠白袍、黑发乌瞳,正是郗宿。
白光莹眉眼的冷意立即如春雪消融,流淌出融融暖意。
“郗宿,你来了!”
目光转向傅裘,语声又冷:“这个人攻击天光居的屏障,我已经将他制服,你要如何处置?”
这句话她刻意用了仙力扩散出去,以免让人误以为是她和郗宿欺压人。
没有听到回答的白光莹抬首,只见一抹纯粹浮光向她飞来,涌进她的身体,压下去的因伤而生的疼痛在消褪,温暖的能量在体内蔓延,治愈她的伤势。不过一瞬,白光莹的衣衫重又整洁,伤痕痊愈,恢复如初。
“感觉还好吗?”
郗宿桃花眼弯起,凝视着光彩夺目的白光莹,眉眼含笑,轻声问了一句。
白光莹眨了眨眼,见傅裘显然无力支撑,此刻自己仙力重又充盈,郗宿也在身旁,索性收回光之刃。
在刚才的战斗中,她颇费一番心力。她虽主宰光与影之力,却因认主规则要把力量提供给主人,极少与人战斗,故没什么战斗经验。但自己释放力量的感觉非常好,即使受了伤感到疼痛,也能体会到那种畅快。
而现在,伤势痊愈,她感觉非常好。
因此,她也笑着回:“很好。”末了,她又不自禁强调一句,“我感觉很好。”
郗宿点头,注视白光莹的眸光温然明净,唇畔现出柔和的笑意。
那就好。从现在起,仙境不会再把你当作一个附庸了。你让他们看到,白光莹力量的强大。
而自郗宿出现起就将目光落在郗宿身上的傅裘没忍住冷嗤了一声,多么不公平啊!有的仙子生来尊贵强大,而他和姐姐却连活着都要承受痛苦!
剧痛如潮水般层层涌上来,意识逐渐模糊,失败带来的绝望和对姐姐的担忧通通化作卑劣的怨憎一股脑地抛向时光仙子。即使傅裘心里知道他们的悲剧与时光仙子无关,但他太恨了。
自诞生之日起便未曾有片刻停歇的痛苦,如影随形。蜷缩在阴暗无光的千窟穴中,唯有昼夜不息的呻吟回荡在冷寂的空气中。仙子们的目光中满是恐惧与鄙夷,而那病骨支离的身躯更是丑陋到令自己都心生厌弃……
在所有阴暗潮湿的岁月里,唯有姐姐与他相伴,共同捱过那些煎熬与苦痛。
他忽然迷茫起来,他失败了,不仅没有得到光仙子,而且还不知是何下场。那姐姐呢……
姐姐该怎么办……
无根的恨意就此空茫,他的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姐姐会怎么样?
他无比希望姐姐能得到光明,哪怕用他永坠黑暗来换。
“你为什么要攻击天光居的屏障?”
在茫然的意识里,突然涌进一道温润如泉的声音。而奇怪的是,在声音落下的那一刻,痛苦竟如同退潮般减弱,最终停在轻微的刺痛上。
这痛意令他清醒,灰白色瞳孔骤缩,傅裘震惊地望向时光仙子。
郗宿正垂眸看他,眼里并没有什么情绪,既不生怒亦不嫌恶,只一片平静,但也没什么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