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热浪被傍晚六点的风揉碎,林安推着单车走出校门时,总能看见许妄斜倚在梧桐树影里。他总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帆布鞋上沾着未干的颜料,琥珀色的眼睛在暮色里亮得惊人。
"今天比赛赢了?"许妄伸手接过她肩上的书包,指腹擦过她被肩带勒出的红痕。林安这才想起校服领口别着的辩论赛优胜徽章,耳尖发烫地点头。自从在图书馆相遇后,这样的偶遇像是约定俗成——他等在她放学的路上,陪她穿过三条种满梧桐的街道。
车轮碾过落叶时发出细碎的声响,许妄突然加快速度,铃铛声清脆地划破暮色。林安蹬着脚踏板追赶,风灌进校服领口,带着少年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他骑到路口突然刹车,回头时嘴角扬起的弧度比冰镇橘子汽水还要清甜:"笨蛋,跟不上就认输。"
林安喘着气追上,却发现他早已买好草莓味的冰淇淋。两人并排坐在江边的长椅上,看夕阳把江面染成橘子色。许妄低头调试着素描本的角度,铅笔在纸面沙沙作响。林安偷瞄过去,画纸上是对岸灯火初上的码头,却在右下角多出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分明是她骑车时头发乱飞的模样。
"画得真丑。"她伸手去抢本子,却被许妄笑着躲开。少年背过身去快速涂画,晚风掀起他后颈的碎发,晒伤的红痕已经褪成淡淡的粉色。林安突然发现,他总是刻意用刘海遮住右耳后的红痣,像藏着什么秘密。
那天分别时,许妄的素描本意外滑进她的车筐。林安直到回家才发现,泛黄的纸页间除了风景速写,还夹着几张侧脸画像。画中人穿着蓝白校服,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嘴角似乎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最底下那张画的背面,用铅笔轻轻写着:"图书馆那天的你"。
林安把本子抱在怀里,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画纸上,将那些未署名的笔触镀上银边。她想起许妄骑车时故意放慢速度等她的背影,想起他塞给她温热的烤红薯时指尖的温度,突然意识到,那些看似偶然的相遇,或许从来都不是巧合。
第二天清晨,林安把素描本小心塞进书包。她站在镜子前反复调整领口,却在出门时撞见倚在单元楼下的许妄。少年晃了晃手里的早餐袋,眼睛弯成月牙:"你的车筐漏风,东西掉了都不知道。"
林安低头,发现他手里攥着的,正是那张画着她侧脸的素描。风卷起两人之间的沉默,蝉鸣声从远处的树梢漫过来,在晨光里织成细密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