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内,如同经历了一场风暴后的废墟。瓶罐倾覆,药材混杂,写满心血的笔记散落一地,被踩踏得满是污痕。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药味、毒物的腥甜以及一种绝望的气息。油灯早已熄灭,唯有从门缝透进的、清冷的晨光,勉强照亮这片狼藉。
李莲花站在药房中央,手中拈着那片暗红如血、散发着诡异腥甜的血竭藤叶。冰冷的触感和刺鼻的气息,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神经。他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那缕温润却细弱的扬州慢内息运转到极致,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和身体的眩晕感。
再睁眼时,那双温润的眼眸已沉淀如寒潭,锐利如出鞘之剑。他不再是一个需要救治的病人,而是重握少师、掌控生死的剑主!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精准地锁定在几样被苏荷反复试验、标记清晰的药材上:
一小块色泽温润的百年老参切片(补气固元)、几片薄如蝉翼的赤焰莲苞残留花瓣(调和烈性)、一小撮研磨成粉的冰魄寒泉结晶(压制热毒)、还有…一个装着粘稠如墨、散发着刺鼻腥气的黑色液体的琉璃小瓶——那是苏荷从鼠王伤口提取的、最精纯的邪毒原液!
引子已备,毒引为主,辅药为辅。中和共生?锁元温养?苏荷用生命换来的破碎答案,将由他亲手实践!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李莲花迅速清理出一小块空地,支起小巧的药炉,点燃炭火。他没有用苏荷惯用的精致器皿,而是直接取过一个厚实的陶钵。动作快而稳,带着一种决绝的韵律。
他先将那片剧毒的血竭藤叶小心地撕成极细的碎片,投入钵底。暗红的碎片如同凝固的毒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接着,他拿起那琉璃小瓶,拔开塞子,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腥臭邪气瞬间弥漫开来!他屏住呼吸,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将瓶中粘稠如墨的鼠王邪毒原液,极其小心地滴了三滴在血竭藤碎片之上!
嗤——!
如同滚油滴入冰水!墨黑的毒液与暗红的毒叶甫一接触,立刻爆发出刺耳的灼烧声!一股浓烈的、带着硫磺和腐朽气息的黑烟猛地腾起!钵内的混合物剧烈地翻滚、沸腾起来,颜色迅速变得更深、更暗,如同最污秽的沼泽淤泥,散发出毁灭性的邪秽波动!整个药房内的空气仿佛都粘稠凝固了!
李莲花眼神一凝,没有丝毫停顿!他立刻将百年老参切片投入翻滚的毒液之中!温润的参力如同投入地狱的微光,瞬间被狂暴的毒力撕扯、吞噬,但那股精纯的生气,也如同投入沸油的冷水,稍稍压制了毒性的狂暴沸腾之势!
就是此刻!
他闪电般抓起赤焰莲苞的花瓣和冰魄寒泉结晶粉末,同时投入钵中!
轰!
一股奇异的、冰火交织的力量猛地从钵内爆发!赤焰莲苞的至阳热力如同投入熔炉的烈焰,瞬间点燃了狂暴的毒素!而冰魄寒泉的至寒之力则如同九天玄冰,狠狠浇下!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样霸道的力量在剧毒的泥沼中疯狂冲突、撕扯、交融!
整个陶钵剧烈地震颤起来!里面的混合物颜色瞬息万变!暗红、墨黑、赤金、幽蓝…各种邪异的色彩疯狂流转、碰撞!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热与极寒、生机与死寂的混乱气息如同风暴般席卷而出!冲击得李莲花衣袍猎猎作响,脸色瞬间煞白!
他强忍着那股混乱气息对心神的冲击,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钵内!成败,在此一举!他在等!等那狂暴冲突达到顶点,等那冰火毒力在苏荷推演的“中和”之理下,找到那稍纵即逝的平衡点!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如同刀尖舔血!
终于!当钵内翻滚的液体颜色由极致的混乱狂暴,骤然向内坍缩、沉淀,最终化为一种深沉内敛、如同暗夜星空般的幽邃墨蓝色时!
就是现在!
李莲花眼中精光暴涨!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端起那滚烫的陶钵!钵内那墨蓝色的液体,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散发着一种既危险又奇异的、趋于稳定的能量波动!
他仰起头,将钵中那足以让常人瞬间毙命百次的墨蓝毒液,一饮而尽!
轰——!!!
剧毒入喉的刹那,李莲花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燃烧的炼狱,又被瞬间冻结在万载玄冰之中!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了千万根烧红毒针攒刺与亿万冰棱刮骨的双重剧痛,如同决堤的灭世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御!从咽喉到胃腑,再到四肢百骸的每一条细微经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的痛苦嘶吼,终于冲破了他的牙关!他身体猛地向后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当胸击中!手中的陶钵脱手飞出,摔在地上,粉碎!
他重重地撞在身后的药柜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眼前瞬间被猩红和黑暗交替覆盖!耳朵里充斥着血液奔流的轰鸣和骨骼经脉碎裂的幻听!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颤抖,汗水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衣衫,又在体表那交替的灼热与酷寒下蒸腾起诡异的白雾!
最可怕的是体内!那墨蓝色的毒液,如同拥有生命的亿万毒虫,在他经脉中疯狂肆虐!它们一部分带着鼠王邪毒的狂暴混乱,一部分带着血竭藤的阴狠侵蚀,一部分带着赤焰莲苞的灼热焚灭,一部分带着冰魄寒泉的酷寒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