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的死寂,被匕首的寒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易文君的眼泪,是热的。
抵在她脖颈上的刀锋,是冷的。
这冰火交加的决绝,让所有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百里东君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的指尖,甚至能感觉到夏凝手上传来的温度,却隔着一道生与死的鸿沟。
他猛地看向易文君,脸上血色尽褪,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镇西侯百里长青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随即又被一种看好戏的冷漠取代。
宋燕回更是嘴角上扬,眼中是计谋得逞的精光。
好啊。
太好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让叶鼎之,当着天下人的面,陷入两难。
选那个男人,就是逼死一个无辜女子的凶手。
救这个女人,就是自承谎言,自打嘴巴。
无论怎么选,叶鼎之今天,都输定了!
“叶鼎之!你看到了吗!”
宋燕回抓住机会,声音如同洪钟,向全场宣告。
“这就是你这魔头造的孽!”
“你逼得一个良家女子,要以死明志!”
“今天,你若不给易姑娘一个交代,我等正道之士,第一个不答应!”
“对!给易姑娘一个交代!”
“魔头去死!”
人群的怒火,再次被轻易点燃。
他们看着台上那个以死相逼的柔弱女子,心中的正义感与保护欲,瞬间爆棚。
夏凝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她没有回头去看易文君。
甚至没有收回她伸向百里东君的手。
她只是缓缓地,将目光,从百里东君苍白的脸上,移开。
然后,她转过头,看向台上。
看向那个,正用最恶毒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宋燕回。
她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愤怒,没有慌张。
只有一种,看穿了棋局的,冰冷的怜悯。
“交代?”
夏-凝的声音,通过内力,再次传遍山顶,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
“宋城主,你想要什么交代?”
她收回了手,缓缓转身,一步一步,重新走上论武台。
她的步伐不快,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跳上。
她没有走向易文君。
而是在论武台的中央,站定。
她看着台下那些义愤填膺的脸,看着宋燕回那张虚伪的脸。
她拿起铁皮喇叭,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你们看她。”
夏凝的手,指向了易文君。
“看她脸上的眼泪,看她手中的匕首,看她眼里的绝望。”
“你们觉得,是我逼她的?”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不!”
“是你们!”
“是你们这群,自诩为正道,却把一个女子的悲伤,当成攻讦我的武器的人!”
“是你们,用‘仁义道德’的眼光,把她架在了一个受害者的位置上,让她除了用死亡来证明清白,别无选择!”
“宋燕回!”
夏凝的目光,如利剑一般,直刺宋燕回。
“你敢说,你刚才,不是在期待着她死?”
“你敢说,你不是想用她的血,来染红你那块‘替天行道’的牌坊?”
“你用她的痛苦,来煽动众人。你用她的绝望,来构陷我。”
“究竟谁,才是那个,把刀递到她手上的人?!”
宋燕回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你……你休要狡辩!”
夏凝根本不理他。
她终于,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浑身颤抖的白衣女子。
她的眼神,变得复杂。
有无奈,有叹息,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aff的温柔。
“易文君。”
她轻声唤道。
“我问你,你的命,是谁的?”
易文君泪眼婆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是生你养你的父母的?”
“是这个,逼你站在这里,看你流血的江湖的?”
“还是……我的?”
夏凝摇了摇头。
“都不是。”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
“你可以选择为谁而活,也可以选择为谁而死。”
“但你唯独,不能用你的命,来要挟我。”
她的声音,冷了下来。
“因为,这天下,任何一个人,都不值得你,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换。”
“我,叶鼎之,不配。”
“他,百里东君,也不配。”
“这满山的伪君子,更不配!”
她看着易文君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
“把刀放下。”
“你的眼泪,很高贵。不要为这群不相干的人流。”
“活下去,为你自己活。去看看山,看看海,去学你想学的琴,去酿你想酿的酒。”
“这个世界很大,不止有情爱,不止有落雁峰,更不止有我叶鼎之。”
“用你的命,去换一个男人的回头?太廉价了。”
一番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浇醒了易文君。
也浇醒了台下许多,被情绪冲昏了头脑的人。
是啊。
他们在这里喊打喊杀。
可那个女孩,是真的,会死的。
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