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凝撑着床沿,慢慢坐起身。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有些喘。
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了。
“把药,放下。”
她命令道。
宝娟下意识地,将药碗,放回了托盘里。
“小主……您……”
“宝娟。”夏凝打断了她。
“是。”
“从今天起,我的事,我做主。”
“你若还想跟着我,就听我的。若是不想,现在就可以,去内务府另寻差事。”
宝——娟的脸,瞬间白了。
“小主!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对您,忠心耿耿啊!”
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奴婢只是担心您的身子……”
夏凝看着跪在地上的宝娟。
她知道,这个宫女,是真心为安陵容着想的。
但忠心,有时候,并不能转换成战斗力。
她需要的是一把,听话的,锋利的刀。
而不是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累赘。
“起来吧。”
夏凝的声音,缓和了一些。
“我没有怪你。”
“只是,这个地方,不是咱们的家。在这里,一步踏错,就是万丈深渊。”
“以前的法子,活不下去。”
宝娟怔怔地抬起头,似懂非懂。
夏凝没有再解释。
她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小主,您要做什么?您身子还弱,不能下地!”宝娟连忙起身,想要去扶。
夏凝摆了摆手,避开了她的搀扶。
她扶着床柱,站稳了身体。
环顾这间,狭小而简陋的屋子。
这就是延禧宫。
偏僻,冷清。
是皇宫里,最不受待见的地方之一。
住在这里的,也都是些,最不受宠的低位份嫔妃。
想要活下去,甚至,活得好。
第一步,就是离开这里。
而想要离开这里,就需要一个,靠山。
夏凝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几个名字。
皇后,宜修。
看似端庄贤淑,实则心狠手辣。投靠她,无异于与虎谋皮,最终只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华妃,年世兰。
飞扬跋扈,盛宠一时。但她背后的年家,注定倒台。跟着她,是条死路。
齐妃。
头脑简单,有个三阿哥。但她自己,都朝不保夕。
那么,剩下的选择,就不多了。
一个是,刚入宫,还没站稳脚跟,但手握主角光环的,甄嬛。
另一个,是深居简出,看似不问世事,却手握宫中最高权力的,太后。
投靠甄嬛,是长期投资。
风险在于,前期的回报,微乎其微。甚至,还要陪着她一起,挨过华妃的打压。
而且,安陵容与甄嬛之间,已经有了嫌隙。
想要修复关系,并不容易。
投靠太后,是最高难度的挑战。
太后需要的是,平衡前朝和后宫的棋子。
她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但一旦成功,得到的好处,也是巨大的。
至少,在前期,无人敢轻易动她。
夏凝的目光,落在窗外。
院子里,一棵歪脖子树,叶子都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显得,萧瑟又凄凉。
就像她现在的处境。
她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宝娟。”
“奴婢在。”
“去,备水,我要沐浴更衣。”
夏-凝的声音,恢复了镇定。
宝娟有些犹豫:“可是小主,您的病……”
“死不了。”
夏凝转过头,看着她。
“记住,在这个宫里,病,是最没用的东西。”
“只有权力,才是能救命的药。”
宝——娟的心,猛地一颤。
她看着自家小主,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自卑和怯懦。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她忽然觉得,或许,这位从县丞家里出来的小主,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
宝娟低下头,恭敬地应了一声。
“奴婢,这就去。”
看着宝娟退出去的背影,夏凝走到了那张矮几前。
她端起那碗,已经有些凉了的汤药。
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当归,川芎,白芍……都是些寻常的补药。
但是,里面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味道。
是依兰香。
少量服用,可以安神助眠。
但若是长期服用,会损伤女子的根本,导致,难以受孕。
好狠的手段。
在她还只是一个,连皇帝面都没见过的“答应”时,就已经有人,开始对她下手了。
夏凝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端着药碗,走到窗边。
毫不犹豫地,将整碗药,都倒进了窗外的花圃里。
黑褐色的药汁,渗入干涸的泥土,瞬间,消失不见。
就像这个后宫里,每天都在消失的,无辜的生命。
夏-凝放下空碗。
她看着自己的手。
纤细,苍白,指尖还残留着,练习刺绣时,留下的针眼。
这是安陵容的手。
从今天起,她就要用这双手,为自己,杀出一条活路。
她的目光,望向紫禁城,最深的方向。
那里,是慈宁宫。
是太后,居住的地方。
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不如,去攀附那,最高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