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灯光总是惨白得刺眼。
云衡靠在窗边,指尖夹着的香烟升起一缕细白的烟雾。病床上,罗韧的睡颜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安宁,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肩上的绷带已经换过,不再有血迹渗出。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道符文比昨日更加清晰了,边缘泛着诡异的红光。自从吸收了第一根心简,这印记就像活物般,随着他的心跳微微搏动。
"还不睡?"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云衡转头,对上罗韧清醒的黑眸。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明亮,像是能看透他所有伪装。
"怕做噩梦。"云衡捻灭烟头,唇角勾起一抹惯常的轻佻笑意,却见罗韧眉头微蹙——这男人总能看穿他的伪装。
罗韧撑起身子,拍了拍床沿:"过来。"
云衡挑眉:"罗先生这是邀请我同床共枕?"
"少废话。"罗韧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站在那儿晃得我眼晕。"
云衡轻笑,却顺从地走过去坐下。病床不宽,两人肩膀相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罗韧身上传来的热度,还有那股独特的、混合着药香的气息。
"手。"罗韧突然说。
云衡伸出左手,立刻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罗韧的拇指轻轻抚过他腕间的符文,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疼吗?"
"比昨天好多了。"云衡实话实说。罗韧的触碰似乎有种奇异的安抚作用,那些隐约的刺痛感在对方的抚摸下渐渐平息。
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在交握的手上。云衡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在享受这种无声的亲密——这对他来说太反常了。他一向是那个掌控节奏的人,撩拨、挑逗、若即若离才是他的专长。
"在想什么?"罗韧的声音近在耳畔。
云衡侧头,发现两人的脸距离不过寸余。罗韧的呼吸拂过他脸颊,带着淡淡的薄荷牙膏味。这个距离太危险了,他能数清对方睫毛的数量,能看到那双黑眸中自己的倒影。
"在想..."云衡故意放慢语速,看着罗韧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自己唇上,"罗先生是不是对每个搭档都这么...体贴?"
罗韧低笑一声,突然抬手捏住他下巴:"只对不听话的。"
这个动作让云衡呼吸一滞。罗韧的手指粗糙有力,带着不容反抗的力度,却奇妙地没有让他感到被冒犯。相反,一股热流顺着脊椎窜上来,让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罗韧的眸色瞬间变深,拇指按上他的下唇:"别玩火。"
"我偏不。"云衡轻笑,故意用舌尖轻扫过对方的指腹。
下一秒,天旋地转。罗韧猛地将他按倒在病床上,高大的身躯笼罩下来。云衡能感受到对方每一块紧绷的肌肉,还有那隔着病号服也能清晰感知的炽热体温。
"你——"云衡刚要说话,病房门突然被推开。
"查房。"护士的声音戛然而止,"呃...我一会儿再来。"
门被迅速关上,罗韧却没有立即起身。他低头看着身下的云衡,银白的发丝散在雪白的枕头上,唇色因为刚才的挑逗而格外红润,眼中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光彩。
"这次先记着。"罗韧最终撑起身子,声音低沉得近乎危险。
云衡躺在原地,心跳快得不正常。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罗韧手指的温度。这种失控的感觉既陌生又令人着迷,像是站在悬崖边,明知危险却忍不住想纵身一跃。
后半夜,云衡终于在自己的病床上睡着。却很快陷入一个奇怪的梦境——
血色月光下,他站在一座古代祭坛中央,手腕上的符文灼烧般疼痛。四周跪满了身穿黑袍的人,他们低声吟诵着听不懂的咒语。祭坛下,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军手持染血的长剑,一步步向他走来。
当那人抬起头,云衡浑身一震——那张脸,分明是罗韧!
"这次你逃不掉了,祭品。"将军的剑尖抵上他心口,"三百年的轮回,该结束了。"
云衡想逃,身体却动弹不得。剑尖刺入皮肤的瞬间,他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病号服。
"做噩梦了?"罗韧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云衡转头,看到罗韧已经站在他床边,眉头紧锁。窗外,天刚蒙蒙亮。
"嗯。"他罕见地没有用玩笑掩饰,声音还有些发抖,"梦到...我被献祭了。"
罗韧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他坐到床边,不由分说地将云衡揽入怀中。这个拥抱强势而温暖,云衡的脸贴在对方结实的胸膛上,能听到那有力的心跳声。
"有我在,没人能动你。"罗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云衡闭上眼,放任自己沉浸在这个拥抱中。罗韧身上的气息让他莫名安心,那种被保护的感觉太过美好,几乎让他鼻子发酸。
"罗韧..."他轻声唤道。
"嗯?"
"如果...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云衡呢?"他梦呓般问道,"如果我其实是别的什么...东西?"
罗韧沉默片刻,突然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我不管你是谁,是什么。我只知道,现在抱着的是你,就够了。"
这个回答让云衡心脏漏跳一拍。他望着罗韧近在咫尺的脸,那坚毅的轮廓在晨光中格外分明,眼中的坚定让他无处可逃。
"吻我。"云衡突然说。
罗韧的瞳孔微微扩大,却没有犹豫。他低头,吻住了云衡的唇。
这个吻开始很轻,像是试探。但当云衡主动回应时,立刻变得炽热而深入。罗韧的手插入他的银发,另一只手紧紧箍住他的腰,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里。云衡从未被这样吻过,强势又温柔,让他浑身发软,只能攀附着对方的肩膀。
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罗韧的拇指擦过云衡湿润的唇角,眼神暗沉:"这是你要的答案。"
云衡耳尖发烫,却故意挑衅:"就这点本事?"
罗韧低笑一声,突然咬住他耳垂:"等伤好了,让你见识真正的'本事'。"
这句话让云衡浑身一颤,刚要说些什么,病房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是木代,手里拿着一叠资料。
"我查到——"她的话戛然而止,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睁大,"我是不是...打扰到什么了?"
云衡懒洋洋地从罗韧怀里抬头,唇角还带着餍足的笑意:"早上好,教授。我们正在...交流病情。"
罗韧轻咳一声站起身,却悄悄捏了捏云衡的手指。
木代推了推眼镜,明智地选择忽略眼前暧昧的气氛:"我查到下一个心简的线索了。根据古籍记载,第二根心简应该在城郊的'锁龙井'附近。"
"锁龙井?"云衡皱眉,"那不是个旅游景点吗?"
"表面上是。"木代展开一张古地图,"实际上那里是古代封印邪祟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她指着地图上一处标记,"这里记载着'七情引路人'的传说。"
罗韧和云衡同时看向她。
"引路人?"罗韧声音紧绷。
木代点头:"据传每隔三百年,就会出现一个特殊体质的人,能够吸收七根心简的力量。这个人被称为'引路人',最终会成为..."
"祭品。"云衡轻声接话,想起刚才的梦境。
房间陷入沉默。罗韧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云衡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不会有祭品。"他一字一顿地说,眼神锐利如刀,"我们会找到所有心简,然后毁了它们。"
云衡望着罗韧坚毅的侧脸,心中某个角落悄悄软化。他反握住对方的手,轻声道:"那就说定了,搭档。"
木代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轻叹一声:"我需要更多时间研究。你们...养好伤再说。"
她离开后,罗韧立刻转向云衡:"那个梦,还看到什么?"
云衡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实话:"梦里有个人...长得和你一模一样。他叫我'祭品',说'三百年的轮回该结束了'。"
罗韧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他走到窗边,背对着云衡沉默良久,突然说:"我小时候经常做一个梦。梦里我在追一个人,银发,眼角有颗泪痣...每次快要抓住时,就会醒来。"
云衡心头一震——他左眼角确实有一颗极小的泪痣,平时被妆容掩盖。
"你觉得...我们之前见过?"他轻声问。
罗韧转身,目光灼灼:"不只是见过。"
两人对视良久,某种无形的联系在空气中蔓延。云衡第一次感到,自己和罗韧之间,似乎有着比想象中更深、更古老的羁绊。
"等这一切结束,"罗韧突然说,"我有话要对你说。"
云衡轻笑:"现在不能说?"
罗韧走回床边,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等你能确定,你想听的是真话,而不是漂亮话的时候。"
这个回答让云衡心跳加速。他抓住罗韧的衣领,将对方拉近:"那罗先生可要好好想清楚...我最讨厌被骗。"
"彼此彼此。"罗韧低笑,再次吻住他的唇。
阳光透过窗帘洒落在两人身上,将交叠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窗外,城市的喧嚣渐渐苏醒,而病房内,两颗心正以同样的频率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