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暮色像团化不开的灰雾，沉甸甸压在老旧居民楼的台阶上
陈楠煜攥着书包带，刚走到楼梯拐角，屋里传来的打骂声便刺进耳膜——是酒鬼父亲又在对母亲撒野
他浑身血液瞬间沸腾，想都没想就冲上去，用力推开门，怒吼：“你他妈！你个傻逼又在发什么神经！吃饱撑着你了吧？”
吼声震得门框嗡嗡响
他快步搀起地上哭泣的母亲，邓丽萍肩头还在发抖，被扯破的衣领下，脖颈全是红痕
“你个臭小子，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信不信老子连你一起揍！”
陈升建醉眼惺忪，酒气熏得人头晕，手里的空酒瓶随着晃荡的身体 “哐当” 砸在地上，玻璃碴溅到邓丽萍脚边
“你他妈要发疯滚出去发疯！”
陈楠煜气得眼冒金星，额角青筋直跳
他太清楚父亲这幅德行，赌输了钱、喝多了酒，就拿母亲当出气筒，可他偏要护着母亲，护着这满目疮痍的家最后一点温暖
陈升建被怼得恼羞成怒，摔了酒瓶抄起木棍就朝邓丽萍抡去
陈楠煜想都没想，一拳挥向父亲，可他哪是醉汉的对手，陈升建被打倒后，红着眼从地上爬起，木棍 “呼呼” 带着风，发疯般朝母子招呼
陈楠煜把母亲死死护在身后，任棍子落在自己背上、胳膊上，每一棍都带着钻心的疼，可他咬着牙，一声不吭的
直到陈升建打累了，啐了口痰，骂骂咧咧进屋睡觉，这场噩梦才暂时停歇
邓丽萍颤抖着抚摸陈楠煜的伤口，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他手背
“小楠啊…… 是妈连累了你…… 出去买点药擦擦，家里的药都被你爸打碎了，顺便买些吃的，妈待会转钱你。”
“妈，别这么说，您没受伤吧。” 陈楠煜声音发涩，看着母亲强撑的模样，心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胀
“妈没事，这里妈来收拾……” 邓丽萍吸了吸鼻子，开始捡拾地上的玻璃碴和凌乱的杂物，背影单薄又倔强
“嗯。” 陈楠煜应了声
暮色更浓了，路灯昏黄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伤口一跳一跳的疼，他却好像感觉不到，满心都是母亲受伤的模样，还有父亲醉醺醺的狰狞面孔
便利店的冷光刺得人清醒，陈楠煜买了碘伏和棉签，又随便拿了袋面包，出门找了棵大树，在底下的长椅坐下擦药
碘伏棉签摁在额角伤口，刺痛顺着神经往太阳穴钻，树影在他手背上摇晃，恍惚间，又叠上父亲挥棍的影子，他攥棉签的手猛地收紧
“啧，那神经病下手够狠的。”
林澈不知啥时候蹲在跟前，指尖敲了敲地上药盒
“碘伏擦开放性伤口，跟撒盐没区别。”
他手腕银链晃着细碎光，是去年生日大家凑钱买的，说 “镇镇邪”，陈楠煜盯着那光，喉咙发紧，没应声
棉签换角度擦过颧骨擦伤，血珠被药水蛰得发白，他咬着牙，把到嘴边的抽气声咽回去
“楠哥！这边！”
颜文乐大嗓门劈开暮色，身后还跟着开车的林嘉译，颜文乐的篮球在柏油路弹得 “咚咚” 响
他穿着湿透的球衣冲过来，额前碎发滴着汗，看见长椅上的人，猛地刹车，篮球 “啪” 砸在脚边：“你脸咋回事？”
林嘉译也停好车，大步走向陈楠煜身旁
陈楠煜把脸转向树影深处，不想让他们看见自己狼狈模样
可颜文乐和林嘉译哪能放过，一眼瞅见他胳膊淤青，还有林澈手里沾血的棉签
“我靠，那老东西对你下狠手啊楠哥！”
颜文乐猛地攥紧拳头，指甲都快掐进掌心，眼睛里燃着怒火
“上回说要找他算账，你非拦着我干啥呀，这都多少次了！好好打一顿他就老实了。”
“闭嘴。”
陈楠煜声音像浸了冰，“你俩，要打球赶紧走。”
他不想提这些，一提，那些压抑的愤怒、无力，就像潮水要把他淹没
“打个屁！” 颜文乐把篮球踢到一边，球 “骨碌碌” 滚出去老远
“楠哥，你别硬扛啊，咱兄弟几个，不能看着你被这么欺负！”
他急得直跺脚，额头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林嘉译也凑过来，声音放软：“楠哥，还伤哪了？我书包里有云南白药，先给你喷上。”
说着就去翻书包，动作又急又慌
陈楠煜别过脸，喉结滚动：“真没事，你们别管。”
可心里那股子酸涩，却因为这两句关心，悄悄泄了堤
从小到大，在这个家，他习惯了挨打、习惯了护着母亲，习惯了把委屈往肚子里咽，但这三个挚友，却总像光，在他快被黑暗吞没时，硬闯进来
林澈没说话，默默从口袋掏出个小瓷瓶，是他托人从老家带的跌打药，轻轻拧开瓶盖
“后背也有伤吧，转过去。” 那语气，不容拒绝
陈楠煜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再拒绝，缓缓转过身子
林澈往掌心倒了点药，轻轻揉在他后背伤口，力道又轻又稳，药味混着温热的触感，让陈楠煜眼眶发烫，但又不曾表现出来，依旧摆着一个脸
颜文乐也不闲着，跑去便利店买了瓶冰可乐，“吨吨” 灌了两口，把剩下的往陈楠煜手里塞
“冰一冰，能消肿。”
又凑到林嘉译身边，看她翻出创可贴、消毒棉球，俩人头挨着头，研究怎么给陈楠煜处理那些小擦伤
暮色渐深，便利店的灯把四个人影子拉得老长
陈楠煜看着忙前忙后的朋友，听着颜文乐骂骂咧咧
“以后见那老登一次揍一次。”
林嘉译轻声细语： “冲动个锤子啊，先想办法解决。”
林澈默默递来的干净毛巾，突然觉得，这满是疮痍的生活里，因为这些光，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药擦得差不多，颜文乐一拍脑门：“楠哥，去我家吧！我妈炖了排骨，给你补补，咱还能打游戏，今晚不回去了，爽爽，让那老屁登自己发疯。”他眼睛亮闪闪的，满是期待
“不了，我妈还在家。”他摆了摆手，冷漠的拒绝了颜文乐的好意
“别呀楠哥～我把阿姨送到酒店住一晚，包不怕那老登的。”颜文乐对陈楠煜撒娇卖萌着
林嘉译也随声附和：“对啊，我带了新画的素描本，想给你看看。”
林澈则晃了晃车钥匙：“我骑摩托载楠哥，飞狗你带嘉哥。”
陈楠煜望着他们，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说不出话
夜风轻轻吹，树影沙沙响，他攥着手里还带着体温的冰可乐，最走点了点头
陈楠煜上车后，林澈就对着呆呆站着俩呆子
“跟上啊，俩傻逼吧，记得去接阿姨去酒店。”
“哎哎哎！我还没好啊喂！”边说着边着急插车钥匙进去
“快点啊，飞狗，楠哥他俩都跑远了。”
昏黄路灯下，摩托车轰鸣声打破夜色，四个身影渐渐远去……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把颜文乐和林嘉译的呼喊声扯得老远
他望着不断后退的路灯，心口那团因家庭阴霾凝结的冰，正被朋友带来的暖意一点点焐化
到了颜文乐家，推开门就是扑面而来的暖意，周秀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看见陈楠煜浑身的伤，眼睛瞬间红了
“哎哟，这是咋弄的啊，快坐沙发上，阿姨给你拿药酒昂。”
陈楠煜局促地站在玄关，手足无措，颜文乐一把把他拽到沙发上，嚷嚷着
“妈，楠哥为了护着阿姨，又被那老屁登打了！”
周秀舀了勺排骨汤，吹了吹递到陈楠煜嘴边
“多喝点，补补身子，以后常来，就当自己家。”
汤的香气混着颜妈妈的心疼，让陈楠煜鼻尖发酸，低头小口喝着，把溢出眼眶的温热，悄悄抹在袖口
林嘉译抱着素描本挤过来，摊开画纸，是陈楠煜在教室窗边的侧影，阳光透过玻璃在他睫毛上跳荡，笔下的人明明神色平静，却像藏着千言万语
“这幅送你，” 林嘉译说
“画的时候总想起你帮我解围那次，有人欺负我画得烂，你把我画抢过来，虽然摆着一个脸很难看，但那时候超帅啊。”
陈楠煜盯着画，想起初二那个混乱午后，林嘉译快哭的脸，自己脑子一热的冲动，原来那些平凡瞬间，都被朋友珍而重之收在画里
林澈倚在门框上，抛着车钥匙
“反正明天周末，去我老家吧，后山有片野菊开了，我爷酿的梅子酒能偷出来。”
颜文乐举着游戏手柄蹦起来
“我靠，好啊！去林澈老家撒野。”
陈楠煜看着他们，嘴角不自觉往上翘，这是他很久没敢有的轻松笑意，像绷紧的弦终于能松一松
夜里，周秀给陈楠煜和母亲订了酒店
当颜文乐和林嘉译带着邓丽萍进门时，邓丽萍看着整洁的房间，眼泪又下来了，却不是以往的委屈，是被这群孩子暖的
陈楠煜扶着母亲坐下，邓丽萍摸他脸
“小楠，你看你这些朋友，多好。”
他嗯了声，看向窗外，城市灯火明明灭灭，原来黑暗里真的能长出光
次日清晨，林澈的摩托车载着四人往郊外奔
风里裹着泥土香，后山的野菊漫成金黄花海，陈楠煜蹲下身，指尖碰花瓣，林澈递来玻璃罐梅子酒，琥珀色液体晃出细碎光
颜文乐兴奋道：“我靠，兄弟你真敢挖啊。”
陈楠煜喝了口梅子酒，酸甜在舌尖散开，喝了几口
“不错啊，老头子知道，会不会追你满村跑啊。”
林澈自信满满的
“这个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说完还不忘摆了摆手
……
回市区的路上，母子俩到了小区门口就陈升建正醉醺醺堵在楼下
看见陈楠煜和邓丽萍，抄起棍子就骂：“你个小兔崽子，敢躲出去！”
“放开你的脏手，别他妈恶心我。”陈楠煜嫌恶的说着
随后牵着母亲的手尽直走上了楼
陈升建也不恼，就去麻将管赌钱了，在路上还嘟囔着
“臭小子，等我回去看我不收拾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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