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

窗外的雪下得紧，鹅毛似的雪片卷着寒风，扑在雕花窗棂上，簌簌落了一层

容景辞容景辞拢了拢身上的貂裘，指尖刚触到门环，就听见屋里传来温枝鸢带着笑意的声音

温枝鸢“阿辞，回来啦？”

他推门而入，暖意混着淡淡的松针香扑面而来。温枝鸢正站在廊下，手里捧着个红绸缠边的匣子，鬓角别着支赤金点翠的梅花簪——那是去年他送她的及笄礼，如今插在她发间，衬得脸颊莹白如瓷。

容景辞“嗯，把府门的红灯笼换了新的，”容景辞解下沾雪的披风，递给一旁的侍女，“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温枝鸢温枝鸢把匣子往身后藏了藏，眼尾弯成月牙：“秘密。等守岁时再给你看。”

这是他们成婚后的第一个年。从总角之交到结发夫妻，院子里的那棵老梅树见证了十余年光阴，如今枝桠上压着厚雪，倒有零星几点艳红的花苞，像她藏在眼底的笑意。

晌午时分，厨房飘来甜香。温枝鸢挽着袖子，正踮脚往蒸屉里放糯米糕，鬓边的碎发垂下来，沾了点白面粉。容景辞走过去，伸手替她拂开，指尖不经意擦过她耳垂，两人都愣了愣，又不约而同地红了脸。

容景辞“当心烫着，”他接过她手里的木铲，声音比平时低了些，“让厨娘做就是。”

温枝鸢“不一样嘛，”温枝鸢望着蒸腾的热气里他清隽的侧脸，“小时候每次过年，你都抢我做的糕吃，说比府里厨子做的甜。”

容景辞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那时他总爱欺负她，抢她的零嘴，藏她的画稿，却在她被别家公子刁难时，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如今想来，那些细碎的时光，早就在心里酿成了蜜。

暮色四合时，府里张灯结彩。廊下的宫灯映着雪光，把青砖地照得明明灭灭。温枝鸢换上了件石榴红的袄裙，裙摆绣着缠枝莲纹，走在雪地里，像一团跳跃的火焰。

她正指挥着小厮往梅树上挂绢花，忽然被人从身后轻轻环住。

容景辞容景辞的气息带着雪的清冽，落在她颈窝：“冷不冷？手都冻红了。”

温枝鸢她挣了挣，没挣开，索性任由他抱着：“不冷。你看，这样是不是好看多了？”

容景辞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老梅树被装点得喜气洋洋，倒比往年热闹了几分。从前他总觉得过年不过是走个过场，如今身边多了个人，连檐角的冰棱都像是含着暖意。

年夜饭摆在暖阁里，小炭炉烧得正旺。桌上的菜大多是温枝鸢爱吃的：琥珀色的酱鸭，油亮的红烧鱼，还有一碗她家乡的笋干炖排骨。容景辞替她盛了碗汤，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忽然想起小时候，她总爱端着一小碗汤，跑到国公府来找他，说她娘做的汤里放了秘制药材，喝了能长高。

温枝鸢“在想什么？”温枝鸢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里。

容景辞“在想，”他夹了块鸭腿放进她碗里，“幸好当年没把你送来的汤倒掉。”

温枝鸢噗嗤笑出声，眼波流转间，烛光在她睫毛上跳跃。窗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远处传来孩童的嬉闹，暖阁里却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守岁时，两人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中间摆着个小炭盆，煨着一壶青梅酒。温枝鸢把下午藏着的匣子拿出来，推到他面前：“给你的新年礼。”

容景辞容景辞打开一看，里面是个素面的玉佩，上面刻着个小小的“辞”字，笔画间还带着几分生涩。他认得，这是她初学刻玉时练手的料子，当年被他笑说刻得像块石头，她还气鼓鼓地好几天没理他。

温枝鸢“刻得不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绞着帕子，“等明年……”

容景辞“很好。”他打断她，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刻痕，像是捧着稀世珍宝，“比任何美玉都好。”

容景辞他从怀里掏出个锦袋，倒出一对银镯子，上面錾着并蒂莲的纹样：“给你的。当年在庙会看见，就想着……总有一天要送给你。”

温枝鸢温枝鸢拿起镯子，触手温润。她认得这对镯子，三年前的上元节，他们在灯会上见过，她多看了两眼，他却拉着她往前走，说俗气。原来那时，他就记在了心上。

子时的钟声敲响时，窗外炸开漫天烟火。绚烂的光映在温枝鸢脸上，她转头看向容景辞，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有雪，有灯，有漫天烟火，最终都化作了她的模样。

容景辞“枝鸢，”他握住她的手，声音在鞭炮声里格外清晰，“往后每一个年，我都陪你过。”

温枝鸢温枝鸢用力点头，眼眶有些发热。她想起小时候，他站在梅树下，替她挡开飘落的雪，说：“温枝鸢，你以后嫁不出去，我娶你便是。”

那时以为是戏言，如今却成了真。

烟火渐渐散去，雪还在下，落在梅枝上，压得花苞微微颤动。容景辞拥着她，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觉得这世间最安稳的时光，大抵就是如此了——有良人在侧，有暖炉可依，窗外风雪再大，心里也是暖的。

容景辞他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吻，像落下一片温柔的雪。 “新年快乐，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