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妃被甄嬛那句“不想三阿哥以后被人诟病”堵得一噎，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是啊，若不是三阿哥那日在皇上面前跪着求情，她的下场怕是不止降位这么简单。
这点她不是不明白，只是被人一挑唆，旧恨便像野草似的疯长起来。
“行了，”她别过脸，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却没了刚才的戾气，“本宫懒得同你废话，滚滚滚，别在本宫眼前晃。”
甄嬛松了口气，刚要起身，膝盖却像生了根似的，麻得发疼。
方才那礼行得太久，气血都淤住了。
槿汐眼疾手快，赶紧伸手扶住她，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心里暗暗发紧。
“哟，这不是莞嫔娘娘么？”
尖细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针，猛地扎进人耳朵里。
祺贵人踩着花盆底，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头上的赤金凤凰步摇随着动作叮当作响，衬得她满脸的得意。
她斜睨着甄嬛，嘴角撇出一抹讥诮：“莞嫔娘娘这身子到底是娇弱，这才给齐妃娘娘行了个礼，就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怎么，难不成还想用这副面孔，再去求见皇上不成？”
齐妃本已打算作罢，听祺贵人这么一说，又转头看向甄嬛。
见她扶着槿汐的手，脸色苍白，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得散乱，确实透着股惹人怜惜的柔弱。
这副样子，以前不知博了皇上多少心疼。
“倒是本宫委屈你了。”齐妃的语气又冷了几分，眼底的火气死灰复燃。
“臣妾不敢。”甄嬛垂下眼，掩去眸底的涩意。
她知道，祺贵人是故意的。
“你不敢？”祺贵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捂着嘴笑起来，步摇上的流苏扫过脸颊，“莞嫔娘娘有什么是不敢的？想当初，若不是你在皇上面前哭诉，说齐妃娘娘送去的栗子糕有问题，娘娘怎会被皇上训斥，被降了位分？如今啊，就算你跪到养心殿门口，怕是皇上都懒得多看你一眼了吧。”
她说着，又转向齐妃，声音放得柔了些，却字字都往齐妃心坎里钻：
“娘娘，您是三阿哥的生母，如今三阿哥养在皇后娘娘膝下，将来可是要成大器的。您这身份多尊贵啊，若此时不拿出点妃位的款儿来治理底下的嫔妃，往后谁还会把您这个齐妃放在眼里？”
这话像根火柴，瞬间点燃了齐妃心里最后一点犹豫。
她虽蠢钝，却也知道皇后的心思。
如今三阿哥被皇后教养，她这个生母若想在后宫站稳脚跟，总得看皇后的脸色。
祺贵人是皇后跟前的红人，她说的话，保不齐就是皇后的意思。
“你如今是越发厉害了。”齐妃死死盯着甄嬛，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怒意，“本宫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口齿伶俐，句句顶撞。你一个小小的嫔位，竟敢以下犯上，眼里还有没有尊卑规矩？”
她扬声喊道：“翠果！”
齐妃身边的大宫女翠果赶紧上前，低着头不敢看甄嬛。
“给本宫打烂她的嘴！”齐妃的声音尖利起来，“本宫倒要看看，她的嘴到底有多硬！”
翠果愣住了，下意识抬头看向齐妃，眼里带着几分犹豫。
莞嫔再失宠，也是皇上亲封的嫔，就这么当众掌嘴，怕是不妥。
“翠果，你尽管动手！”祺贵人在一旁煽风点火，语气里满是怂恿，“如今皇上都懒得见她，她还当自己是当年那个风光无限的莞嫔呢？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齐妃娘娘，我们娘娘不是有意顶撞您的，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娘娘这一次吧！”槿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富察贵人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有些发怵。
甄嬛虽失了宠，可沈眉庄是她的手帕交，年世兰虽在禁足，却也未必真的不管不问。
她拉了拉齐妃的衣袖，小声劝道：“娘娘，算了吧，犯不上跟她置气。咱们不是还要去看戏吗？再耽搁，怕是要开场了。”
可齐妃此刻认定了祺贵人的话是皇后的意思，哪里肯听？
她甩开富察贵人的手，厉声对翠果喊道：“翠果，你还不动手？想挨板子吗？”
翠果被这声呵斥吓得一哆嗦，咬了咬牙，终是走到甄嬛面前。
她闭了闭眼，扬起手，“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长街上炸开。
甄嬛被打得偏过头，脸颊瞬间泛起红肿的指印。
她没躲，也没喊，只是缓缓转回头，目光平静地看着翠果，那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片死水似的沉寂。
翠果被她看得心头发麻，可齐妃还在旁边盯着，只能硬着头皮，又扬起了手。
一下，两下，三下……
巴掌声在空旷的宫道上回荡，惊得枝头的麻雀都扑棱棱飞走了。
槿汐跪在地上，哭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再求情。
她知道，此刻求情只会让齐妃更生气。
“娘娘，差不多就行了。”富察贵人实在看不下去，又拉了拉齐妃，“她还要去翊坤宫看华贵妃呢，别耽误了正事。”
齐妃这才喘着粗气，摆了摆手：“行了，别打了。”
翠果如蒙大赦，赶紧收回手，指尖都在发颤。
“翠果，”齐妃又道，语气冷得像冰，“你在这儿给本宫好好看着她，让她在这儿跪满两个时辰！少一刻，仔细你的皮！”
祺贵人听了这话，脸上露出满意的笑：“齐妃娘娘真是仁慈。换了是我，定让她跪上一整天，好好长长记性。”
“行了，本宫要去看戏了，没功夫在这儿陪她耗着。”齐妃说着，理了理衣襟，率先往前走去。
富察贵人赶紧跟上，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甄嬛，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这后宫，失了势，连尊严都成了别人随意践踏的玩意儿。
祺贵人看着她们走远，又转头瞥了眼跪在地上的甄嬛，像看什么脏东西似的，嗤笑一声：“那嫔妾就不陪莞嫔娘娘‘罚跪’了，您慢慢‘反省’吧。”
说罢，扭着腰肢，得意洋洋地走了。
长街上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甄嬛、跪在地上的槿汐，还有一脸为难的翠果。
“莞嫔娘娘，”翠果看着甄嬛红肿的脸颊，声音里带着愧疚，“要不……您先起来歇歇？奴婢就当没看见，不会告诉齐妃娘娘的。”
甄嬛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不用了。”
她挺直脊背，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深秋的风卷着寒意，刮在脸上像刀割似的，可她仿佛感觉不到疼。
长街上人来人往，宫女太监们走过时，都忍不住偷偷看一眼，有的眼神里带着同情，有的藏着嘲讽，还有的是事不关己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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