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甄嬛有多风光？
刚入宫时，皇上为她在碎玉轩种满海棠，失子前，她是后宫最得宠的莞嫔，连皇后都要让她三分。
可如今呢？不过是失了圣心，就成了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安分守己，不害人，就能在这宫里安稳度日。
可这一刻她才明白，年世兰以前那些话原来不是说笑。
那些她从前听不进去的话，此刻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在心上。
时辰一点点过去，日头从东边移到头顶，又慢慢往西偏。
甄嬛的膝盖早已没了知觉，寒意顺着骨头缝往里钻，浑身都在发抖。
可她依旧挺着脊背，目光望着远处翊坤宫的方向，像一尊倔强的石像。
沈眉庄在承乾宫收到消息时，正和冯若昭一起翻看新送来的绸缎。
“你说什么？”她猛地站起身，手里的云锦滑落都没察觉，“齐妃让嬛儿在长街上跪两个时辰？还打了她？”
报信的小太监吓得赶紧跪下：“是……是祺贵人挑唆的，齐妃娘娘动了气，就让莞嫔娘娘跪在那儿反省，还让翠果盯着……”
“岂有此理！”沈眉庄气得发抖，转身就往外走，“我去找齐妃理论！她凭什么这么对嬛儿？”
“你不能去！”冯若昭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沈眉庄急得眼眶都红了，想甩开她的手：“我不去？难道就让嬛儿在那儿跪着吗？这深秋的天，跪两个时辰，她的腿还要不要了？”
“是齐妃让她罚跪的，你去了能怎样？”冯若昭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你去跟齐妃吵？你是妃位，她也是妃位，你凭什么管她？闹到最后，无非是你也陪着她一起跪，或者被齐妃倒打一耙，说你结党营私、干预她管教嫔妃。”
“可……”沈眉庄还想说什么，却被冯若昭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就算陪着她跪，也是好的。”冯若昭松开手，看着她因着急而涨红的脸，放缓了语气。
“你想过没有？甄嬛这几个月，一直沉浸在失子的悲痛里，对什么都提不起劲，连皇上都懒得见。她若一直这样消沉下去，往后被人欺负的日子还多着呢。”
沈眉庄愣住了，脚步顿住。
“齐妃今日这一罚，虽狠，却未必是坏事。”冯若昭继续道，目光深邃，“人啊，总得被逼到绝境，才知道自己要什么。她若一直醒不过来，这后宫迟早有吞了她的地方。让她受点苦，或许能让她彻底明白，光靠眼泪和隐忍，是活不下去的。”
沈眉庄沉默了。
她知道冯若昭说得对。
甄嬛太善良，总想着“与世无争”，可这后宫，从来不是能容得下“不争”的地方。
“那……那也不能让她就这么跪着啊。”沈眉庄的声音里带着哽咽，“我让人去给她送件披风总行吧？”
“可以。”冯若昭点头，“让小厨房备点热汤，悄悄送去，别让人看见了。再让人远远盯着，若她实在撑不住，立刻来报。”
沈眉庄这才点了点头，转身吩咐宫女去准备。
可她的心，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厉害。
她知道冯若昭是为甄嬛好，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妹受这种委屈，她怎能不难受？
两个时辰，像漫长得没有尽头。
当最后一刻过去时，甄嬛几乎是瘫在地上的。
槿汐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来。
她的腿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刚一站起，就踉跄了一下，若非槿汐扶着，怕是要直接摔倒。
“娘娘，慢点，奴才扶您回承乾宫。”槿汐的声音哽咽着，小心翼翼地替她拂去膝头的尘土。
甄嬛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的脸颊依旧红肿，嘴角破了皮，渗着血丝，可眼神却变了。
那片死寂的水面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涌动，带着一丝冰冷的锐利。
长街上的人早已散去，只剩下她们主仆二人。
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拖在青石板上，像两道倔强的痕。
翊坤宫的暖阁里，年世兰正临窗看着窗外的腊梅。
那枝干上已经鼓起小小的花苞，透着股蓄势待发的劲儿。
“娘娘，”颂芝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急色，“刚收到消息，莞嫔娘娘在长街上被齐妃罚跪了两个时辰，还被翠果掌了嘴……”
年世兰转过头，手里正把玩着一枚暖玉，玉的温润透过指尖传来，让她的声音也显得平静无波：“哦？齐妃倒是敢动手。”
“可不是嘛！”颂芝急道，“听说祺贵人在旁边挑唆，齐妃就动了怒。莞嫔娘娘跪了两个时辰，膝盖都磨破了，脸也肿了……娘娘，您要不要管一管？齐妃虽是妃位，可您是贵妃，就算在禁足，也能……”
“本宫在禁足，怎么管？”年世兰打断她，指尖摩挲着暖玉上的纹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说本宫禁足还不安分，插手后宫之事？”
颂芝愣住了：“可……莞嫔娘娘她……”
“她跪了这么久，长街上人来人往，怕是后宫所有人都知道了吧？”年世兰的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那笑意里带着几分了然，“齐妃罚她，祺贵人挑唆，富察贵人旁观……这出戏，倒是热闹。”
颂芝更糊涂了：“娘娘，您怎么还笑啊？莞嫔娘娘多可怜……”
“可怜？”年世兰放下暖玉，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在这宫里，可怜是最没用的东西。”
这事倒是比前世早了些。
前世，甄嬛是失了孩子，又被皇上冷落，在碎玉轩闭门不出，直到被祺贵人当众羞辱，才彻底心死，决意回宫复仇。
如今这一罚，倒像是提前把她逼到了绝境。
“她总想着与世无争，可这宫里，哪有不争就能活下去的道理？”年世兰淡淡道，“齐妃这一巴掌，这两个时辰的跪，或许能打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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