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捧着热茶,指尖的冰凉被暖意驱散,可心里那点别扭还在。
年世兰刚才那句话,像根针似的扎在她心上,让她更确定,皇上宠叶贵人,果然是因为她像自己,像纯元。
她抬眼看向年世兰,眼神里带着点茫然,又带着点清醒。
冯若昭靠在椅背上,拿起刚才掉在地上的拨浪鼓,递给珞宁,一边逗着孩子,一边开口说道:“莞嫔,不是姐姐说你,刚才在皇上面前,你表现得太明显了,那点不自在全写在脸上了,皇上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
年世兰也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点无奈:“是啊,莞嫔,你心思太细,也太在意皇上的态度。”
“这宫里的事就是这样,皇上的宠信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今天宠着你,明天宠着她,都是常事。你要是总这么挂在脸上,不仅让皇上为难,还会让有心人抓住把柄。”
“——就像刚才的叶贵人,你没看见她看你的眼神?那可不是对‘姐姐’的样子。”
安陵容坐在一旁,小口喝着茶,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倒是想得开,皇上对她本就谈不上宠信,叶贵人得宠也好,失宠也罢,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她抬眼看向甄嬛,轻声说道:“莞嫔姐姐,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左右皇上对咱们怎么样,咱们心里清楚就好。而且……”
她顿了顿,看向年世兰和冯若昭,“这位叶贵人,看着就不是个安分的,她是皇后召进宫的,却未必真心帮皇后。敌人的敌人,说不定就是朋友呢?”
这话一出,年世兰、冯若昭、甄嬛都看向她,眼里带着点惊讶,没想到安陵容看着安静,心里却看得这么透。
年世兰先笑了,端着茶喝了一口:“安常在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皇后以为召个像纯元的人进宫,就能拴住皇上、对付咱们,却忘了,这种靠‘替身’得宠的人,最是不甘于做别人的棋子。”
“叶贵人眼底的算计,比皇后还深,用不了多久,她们俩就得先斗起来。”
冯若昭也笑着点头:“可不是么?咱们啊,就坐山观虎斗就行。”
“尤其是祺贵人,那性子最是急躁,见叶贵人刚进宫就得了这么大的宠,怕是要气炸了。以前她总想着和莞嫔争,现在来了个更得宠的,有她忙的了。”
甄嬛听着她们的话,心里的郁结散了些,也忍不住笑了。
是啊,她没必要为了叶贵人的事为难自己,宫里的风波从来不断,叶贵人能不能站稳脚跟,还不一定呢。
另一边,皇上带着叶贵人出了翊坤宫,又去了几个低位份嫔妃的宫院,不过是走个过场,没多停留。
回到养心殿时,天已经快黑了,殿里点上了宫灯,暖融融的光把屋子照得亮堂堂的。
皇上坐在书案后的龙椅上,看着站在一旁的叶贵人,开口问道:“今天带你去各宫走了走,有没有觉得哪个宫院合心意?你刚进宫,总住在养心殿也不是事儿,朕让内务府给你安排个宫院。”
叶贵人垂着眼,手指轻轻绞着衣角,像是认真思考了片刻,才柔声说道:“妾身今天看了几处,觉得延禧宫和储秀宫都挺不错的。两位姐姐看着都亲切,想来是好相处的。而且这两个宫院都没有主位,只有两位姐姐一个人住,妾身住进去,也不会打扰到旁人。”
她这话看似乖巧,实则算计得清楚。
富察贵人性子张狂,却没什么心机;祺贵人虽急躁,却蠢笨,容易拿捏。
这两个宫院没主位,她住进去不用看主位的脸色,还能借着“姐妹相处”的由头,探探两人的底,甚至挑唆她们和甄嬛、年世兰的关系。
皇上没多想,只觉得她懂事,不想给旁人添麻烦,笑着点头:“好,既然你喜欢,那就住延禧宫吧,延禧宫离养心殿近,你往来也方便。”
他顿了顿,看着叶贵人温顺的样子,又补充道:“你刚封了贵人,好好伺候朕,等你将来有了身孕,朕就晋你为嫔。”
“皇上……”叶贵人抬起头,眼里带着点羞怯,声音软乎乎的,“妾身今天才刚得封贵人,哪儿就敢想嫔位的事?能伺候在皇上身边,妾身就已经很满足了。”
站在一旁的苏培盛听着,眉头悄悄皱了一下。
不对劲啊!
宫里的嫔妃对皇上自称,要么是“臣妾”(嫔位及以上),要么是“嫔妾”(贵人及以下),这位叶贵人刚封贵人,怎么能自称“妾身”?
这称呼不合规矩,倒像是民间女子对丈夫的称呼,失了宫里的体面。
可叶贵人自己却浑不在意,她就是故意的。
她早就打听清楚了,纯元皇后当年在王府时,就常对皇上自称“妾身”,透着点亲昵和随意。
如今宫里的嫔妃都规规矩矩地称“臣妾”“嫔妾”,她偏用“妾身”,既能让皇上想起当年和纯元在王府的时光,又显得她和其他嫔妃不一样,更得皇上的“特殊对待”。
果然,皇上听着“妾身”两个字,眼神恍惚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脸上的笑容更柔和了。
他伸手拉过叶贵人的手,轻轻拍了拍:“傻丫头,朕说给你晋位份,自然说到做到。”
可这份温情没持续多久,皇上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想起了年世兰的伤,想起了敦亲王闯宫的事,更想起了皇后召叶贵人进宫的时机。
他握着叶贵人的手,语气里带着点试探:“絮姌,你老实告诉朕,皇后是何时找到你的?又是怎么让你进宫的?”
他从来没信过皇后说的“想让絮姌进宫陪自己”的鬼话。
叶贵人长得这么像纯元,皇后若是早知道,早就该召她进宫了,何必等到现在?
定是皇后察觉他在怀疑敦亲王闯宫的事,怕自己追究,才急急忙忙把叶贵人召进宫,想让她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堵住自己的嘴。
叶贵人心里一紧,面上却装作懵懂的样子,眨着眼睛,语气里带着点无辜:“妾身从小就跟着母亲在京外居住,很少回京城。这次是因为母亲身子不好,妾身才回京探望母亲的。”
“听父亲说,是前些日子出门买东西,正好碰到了皇后娘娘身边的旧人,聊起家常,才说起妾身的事,皇后娘娘知道后,才让人传妾身进宫的……”
“妾身也没想到,能有机会伺候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