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芝端着刚温好的参茶走进内殿时,脚步顿了顿。
年世兰正靠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支赤金嵌红宝石的护甲,眼神望着窗外飘落的细雪,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茶盏放在小几上,忍不住开口问道:“娘娘,您这几日总夸莞嫔通透,可依奴婢看,莞嫔如今虽得宠,可论家世、论皇上的偏心,都比不上您,您为何总对她这般看重呢?”
她实在不解。
年世兰是宫里最尊贵的贵妃,哥哥年羹尧手握兵权,皇上就算宠旁人,也从不敢怠慢翊坤宫。
可甄嬛不过是个汉军旗的嫔位,既无强大的家族撑腰,又没生下一儿半女,就算皇上一时喜欢,也未必能长久。
年世兰闻言,缓缓转过头,将护甲套回指尖,轻轻敲了敲茶盏的边缘,声音里带着点神秘:“你呀,只看到表面。甄嬛的聪明,不在争宠,而在懂分寸。”
“她知道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进,不像祺贵人那样急功近利,也不像齐妃那样蠢笨。这宫里的日子长着呢,能笑到最后的,从来不是最得宠的那个,而是最能沉住气的。”
她顿了顿,目光又落回窗外,雪下得更密了,把庭院里的梅枝压得微微弯曲:“你等着看就是了,用不了多久,这宫里的风向,就得变一变。”
颂芝还是似懂非懂,可看着年世兰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敢再多问,只能默默退到一旁伺候。
年世兰这厢气定神闲,景仁宫里却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皇后的正殿里,炭盆里的火燃得旺,却驱不散空气中的焦躁。
齐妃攥着一方绣着牡丹的帕子,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语气里满是怨怼:“娘娘您瞧,那甄嬛也太狐媚了!”
“皇上今儿一早就去了承乾宫,说是要和她一起看奏折,结果呢?奏折没看几页,倒被她缠着说了一下午的话!皇上还有多少政务要处理,她就敢这样霸占着皇上,您要是再不管管,这后宫岂不是要由着她莞嫔做主了?”
“就是!”祺贵人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都震得晃了晃,她脸上带着未消的怒意,眼眶都红了,“昨天皇上明明答应了,今儿晚膳去储秀宫陪我,我特意让小厨房做了他最爱吃的蟹粉酥,结果呢?苏培盛来传话,说皇上要留在承乾宫用膳!”
“娘娘,这甄嬛分明是故意和我作对,您可不能纵容她!”她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她进宫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让皇上松口去储秀宫,本想着好好表现一番,说不定能趁机晋位,结果全被甄嬛搅黄了。
皇后端坐在凤椅上,手里捻着佛珠,脸色虽平静,眼底却闪过一丝不耐。
她抬眼扫了两人一眼,语气淡淡的:“行了,皇上愿意留在承乾宫,是甄嬛有本事哄住他。你们与其在这儿抱怨,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皇上多来自己宫里走走,光靠发脾气,是留不住皇上的。”
齐妃听着这话,头垂得更低了,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娘娘,臣妾何尝不想?可臣妾年纪大了,容貌比不上那些年轻的妹妹,性子也不如她们活络,皇上早就不喜欢臣妾了……”
“年纪大又如何?”皇后猛地打断她,手里的佛珠转得哗哗响,看着她们恨铁不成钢,“你是三阿哥的亲额娘,这宫里论身份,除了本宫和华贵妃,就属你最尊贵!”
“三阿哥现在养在本宫名下,可你才是他的生母,若是连你都自轻自贱,觉得自己比不上旁人,让皇上瞧不上你,将来三阿哥在朝堂上,又怎么抬得起头?”这话戳中了齐妃的痛处。
她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慌乱:“娘娘,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只是怕,怕自己不争气,连累了三阿哥。”
“怕就好好争!”皇后的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宫里不是有西域进贡的香膏吗?明日起,好好打扮自己,别总穿那些老气的衣服。”
“三阿哥近日在书房表现不错,你可以借着给皇上送点心的由头,去养心殿走动走动。皇上就算不喜欢你,看在三阿哥的面子上,也不会赶你走。”
齐妃连忙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臣妾记住了,多谢娘娘提点!”
皇后又看向祺贵人,语气里带着点安抚:“你也一样。明日皇上既然答应了去储秀宫,你就好好准备。别总想着和甄嬛争,把自己宫里的事做好,让皇上觉得舒心,比什么都强。你家世好,容貌也出众,只要沉住气,还怕留不住皇上的心?”
祺贵人这才稍稍平复了些,咬着唇点头:“娘娘放心,嫔妾明白,明日一定好好伺候皇上。”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剪秋的声音:“娘娘,谦贵人求见。”
皇后愣了一下,刘莺莺自从怀孕后,就很少出宫门,怎么突然来景仁宫了?
她心里一动,随即对着齐妃和祺贵人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好好琢磨琢磨本宫说的话。”
祺贵人虽有些不情愿,却也不敢违逆,只能和齐妃一起躬身退下。
齐妃走出殿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她心里清楚,刘莺莺是皇后安插在后宫的棋子,如今把她们支开,定是有私密的话要说。
难怪皇后一点都不急,前面有刘莺莺和叶贵人牵制甄嬛,身后有太后撑腰,她这个皇后的位置,稳得很。
等两人走后,皇后才对着殿外说道:“传她进来,让她一个人进来就好。”
“是。”剪秋应了声,很快就领着刘莺莺走了进来。
刘莺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宫装,外面罩着件银狐披风,慢慢走进殿内。
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了,走路时需要扶着腰,动作有些迟缓。
走到殿中,她规规矩矩地福下身:“给皇后娘娘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