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雨来得突然。苏念站在图书馆屋檐下，望着如幕的雨帘发呆。她本可以冒雨跑回宿舍，但怀里紧抱的图书馆新借的《飞鸟集》让她犹豫了。
"需要伞吗？"
清朗的男声从身侧传来。苏念转头，看到一个高个子男生站在半步之外，手里举着一把蓝色折叠伞。他穿着篮球队的红色队服，头发微湿，有几缕贴在额前，眼睛却亮得惊人。
"不用了，谢谢。"苏念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步。她不擅长接受陌生人的好意，尤其是异性。
男生笑了笑，没有收回手，"我是高三七班的顾沉，你是三班的苏念对吧？我常在年级榜上看到你的名字。"
苏念有些惊讶他会认识自己。顾沉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篮球队队长，每次比赛都能引来无数尖叫。而她只是个喜欢躲在图书馆角落的普通学生。
雨越下越大，顾沉直接将伞塞进她手里，"拿着吧，书淋湿就不好了。"说完，他拉起卫衣帽子冲进雨里，背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苏念握着尚有他体温的伞柄，闻到淡淡的松木香气。
那把蓝色雨伞成了两人相识的起点。三天后，班主任宣布"学习互助计划"，将年级前三十名与后三十名配对。当听到"苏念与顾沉"时，苏念手中的笔啪嗒掉在了地上。
"我反对。"她站起来，声音比想象中尖锐，"我习惯一个人学习。"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这是学校规定，苏念。顾沉同学理科成绩需要提高，而你的体育成绩一直不达标。互相帮助对你们都有好处。"
放学后，苏念在约定好的自习室等了二十分钟，顾沉才满头大汗地推门而入。
"抱歉，训练拖堂了。"他拉开椅子坐下，带进一阵混合着汗水与阳光的气息。
苏念把辅导资料推过去，刻意保持距离，"我们先从你最弱的物理开始。"
顾沉看着密密麻麻的公式，眉头皱成一座小山。苏念发现他皱眉时左眉上方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给他阳光的形象平添一丝野性。
两小时的辅导在顾沉第五次走神时结束。"你根本不想学习。"苏念合上书，声音冰冷。
顾沉挠挠头，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三个火枪手》，"不是的，我只是...更习惯这种学习方式。"书页边缘满是笔记，有些地方甚至反复翻阅到发毛。
苏念愣住了。她没想到篮球队长会读这种书。
"我妈妈是文学老师，"顾沉的眼神忽然柔软下来，"她总说篮球不能打一辈子，但故事可以陪人一生。"
那天之后，苏念开始调整辅导方式。她发现顾沉对抽象理论理解困难，但一旦联系到实际案例就一点就通。作为回报，顾沉教她投篮。
"手腕用力，像这样——"他站在苏念身后，虚环着她调整姿势。十月的阳光透过银杏叶斑驳洒落，苏念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气，忽然心跳加速。
"你脸红了。"顾沉退后一步，笑得狡黠。
"太阳晒的。"苏念转身投篮，球划过完美弧线，正中篮筐。顾沉惊讶地吹了声口哨，苏念忍不住也笑了。
秋意渐浓时，他们已形成默契。每周二四在图书馆辅导，周末顾沉教她运动。苏念发现顾沉会在她水杯快空时默默添水，顾沉则发现苏念总在他来之前准备好擦汗的纸巾。
十一月某个周二，顾沉没来。苏念等到自习室关门，手机里躺着一条未读消息："抱歉，临时有事。明天补上。"
第二天，顾沉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辅导中途，他突然问："苏念，你相信命运吗？"
苏念正在批改他的习题，闻言笔尖一顿，"不信。"
"我妈妈昨天住院了。"顾沉声音很轻，"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我也有相同症状。"
苏念不知如何回应。窗外银杏叶随风飘落，一片刚好落在顾沉肩头。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拂去，指尖碰到他的脖颈，触感微凉。
"会好的。"她干巴巴地说，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不善言辞。
顾沉抬头看她，眼神复杂。许久，他握住苏念悬在半空的手，"谢谢。"
那天之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顾沉开始频繁缺席训练，却从不缺席与苏念的辅导。他常常看着她发呆，被发现后就笑说"看你认真思考的样子很有趣"。
十二月初，顾沉请了一周假。再回来时，他瘦了一圈，眼神却更加锐利。
"我妈妈走了。"他说这话时平静得可怕，"葬礼很安静，她喜欢安静。"
苏念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抱住了他。顾沉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慢慢放松，将脸埋在她肩头。苏念感到颈间一片湿热。
寒假前的最后一天，他们站在银杏树下道别。树早已秃了，只剩最后一片枯叶倔强地挂在枝头。
"苏念，"顾沉突然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记得我吗？"
"别胡说。"苏念皱眉，"寒假只有两周。"
顾沉笑了笑，伸手摘下那片孤零零的银杏叶，放进她手心，"替我保管它，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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