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期限（3）

医院的花园里，樱花开始凋零。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像是下着一场温柔的雪。严谨找到许星河时，他正坐在长椅上，望着远处的孩子们玩耍。

"嘿，"他在她走近时转过头，脸色苍白但笑容依旧，"带笔记本了吗？记下我英勇病倒的事迹没有？"

严谨在他身边坐下，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为什么瞒着我？"

许星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不想被当成病人对待。尤其是..."他顿了顿，"尤其是被你。"

一片樱花落在严谨的膝头。她轻轻捏起它，感受着花瓣柔软的触感。

"医生说..."

"我知道医生说了什么。"许星河打断她，"三个月，或者更少。骨髓移植配型成功的概率很低，而且即使成功，排异反应也可能要了我的命。"

他转过头，直视严谨的眼睛："所以我决定不治了。我想用剩下的时间做些有意义的事，比如完成文化节演出，比如..."

"比如什么？"严谨轻声问。

"比如告诉你，我喜欢你。"许星河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从开学那天撞到你，看到你笔记本里的照片那一刻起。"

严谨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抓住许星河的手，那双手曾经在钢琴上弹出那么美的旋律，现在却冰冷得可怕。

"我也喜欢你，"她哽咽着说，"从你背我回家那天起，可能更早..."

许星河微笑着擦去她的眼泪："那就别哭了。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不想看到你哭。"

文化节那天，许星河坚持出院。医生勉强同意，但派了救护车在场外待命。严谨帮他化了妆，遮盖住苍白的脸色。

"我看起来怎么样？"许星河站在后台问道，他穿着黑色皮衣，比平时更瘦，但眼睛依然明亮。

"很帅。"严谨帮他整理领子，手指微微发抖。

许星河突然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今晚的我是最快乐的。"

乐队的表演是压轴节目。当许星河走上舞台时，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他坐在钢琴前，对着麦克风说："这首歌献给我最喜欢的女孩，《三月某日》。"

琴声响起的那一刻，严谨捂住嘴哭了。那是他第一次为她弹的曲子，现在成了告白的礼物。许星河弹得比任何时候都好，仿佛把全部生命都倾注在了那些音符里。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全场起立鼓掌。许星河站起来鞠躬，然后突然踉跄了一下。严谨冲上舞台扶住他，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我没事，"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带我离开这里..."

在后台，许星河咳出了血。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但他紧紧抓住严谨的手："先别走...再陪我一会..."

严谨跪在他身边，泪如雨下："许星河，你不能...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你说过要带我去看夏天的海..."

许星河虚弱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音乐室储物柜...我留给你的东西..."

当医护人员冲进来时，许星河已经陷入了昏迷。严谨被推到一旁，看着他们紧急施救，然后匆匆把他抬上救护车。

她没能跟上车。站在空荡荡的后台，手里攥着那把钥匙，严谨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心碎。

许星河没能再醒来。三天后，他在医院平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葬礼在一个雨天举行，来了很多人——同学、老师、乐队的朋友，还有他远在外地的父母。

严谨穿着黑色连衣裙，站在人群最后。她没哭，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照片里笑容灿烂的男孩，仿佛要把他的样子刻进记忆最深处。

葬礼结束后，她去了学校的音乐室。许星河的储物柜里有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一本日记、几张乐谱和一封信。

信很短：

"严谨：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食言了，没能陪你更久。别难过，我生命最后的日子因为有你而明亮。

日记里记满了我想对你说的话，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喜欢。乐谱是我写的歌，最后一首《樱花期限》还没完成，希望你能替我完成它。

记得多笑笑，你的笑容真的很美。

永远爱你的，

星河"

严谨翻开日记，每一页都写满了许星河工整的字迹。她读到他在开学第一天就被她吸引，读到他对每次约会的期待，读到他隐瞒病情的痛苦决定，读到他想带她去却永远无法实现的所有地方...

最后一页写着："如果生命只剩下三个月，我希望全部用来爱你。"

窗外，雨停了。一束阳光照进来，落在严谨手中的日记本上。她轻轻抚摸着那些字迹，仿佛能触摸到写下它们的那双手。

毕业典礼上，严谨演奏了完成的《樱花期限》。曲子开始时忧伤，渐渐变得明亮，最后结束在一个充满希望的音符上。演奏结束时，全场寂静，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严谨看向天空，那里有一颗星星特别亮。她知道，那是许星河在听。

十年后，已经成为音乐老师的严谨带着学生们准备春季音乐会。排练休息时，一个害羞的男生走过来："老师，这首《樱花期限》是谁写的？真好听。"

严谨望向窗外盛开的樱花，微笑着说："一个很特别的人。"

当一片樱花随风飘进教室，落在钢琴上时，严谨轻轻把它拾起，夹在了那本已经泛黄的日记本里。那里，永远保存着一段只有三个月却足够永恒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