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离开后,许暖发现他忘在沙发上的围巾——她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她把脸埋进柔软的羊绒里,呼吸着他残留的气息。
三个月过去,许暖从共同朋友那里听说沈墨根本没有去维也纳。她冲到他公寓楼下,却看见一个陌生女子挽着他的手臂走出来。沈墨的右手戴着手套,即使是在室内。
许暖转身就跑,没有看见沈墨瞬间惨白的脸色和摇晃的身体。
那天晚上,沈墨独自坐在钢琴前,颤抖的双手悬在琴键上方。诊断书躺在乐谱架上——"罕见神经退行性疾病,症状包括肢体失控、肌肉萎缩,最终影响呼吸功能"。医生冷静的声音仍在耳边回响:"以你的情况,最多还有一年半。很遗憾,这种病目前没有有效治疗方法。"
泪水砸在黑白琴键上。沈墨试着弹奏《暖阳》,但扭曲的音符像是对他无情的嘲笑。右手无名指完全不听使唤,僵硬得像块木头。
他拿出手机,看着屏保上许暖在画室里微笑的照片。"对不起,"他轻声说,"但我不能让你看着我一点点死去。"
又过了两个月,许暖在整理画室时发现一本被遗忘的速写本。翻开最后一页,她倒吸一口冷气——是沈墨的素描,但画面中的他瘦得脱形,右手怪异扭曲着。角落里标注着日期,是他们"分手"前一周。
许暖的心跳加速。她驱车前往沈墨的公寓,敲门无人应答。透过窗户,她看见钢琴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邻居告诉她:"沈先生?好像住院了。上个月看见救护车来抬他,手抖得厉害..."
医院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许暖奔跑着,耳边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307病房门虚掩着,她推开门,呼吸瞬间凝滞。
沈墨躺在病床上,瘦得几乎认不出来。他的手腕被软带固定,防止无意识的抽搐造成伤害。床边的小桌上放着一沓乐谱,最上面一张写着《告别》。
"沈墨..."许暖的声音支离破碎。
他睁开眼睛,灰暗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随即又暗淡下去。"你不该来。"他嘶哑地说。
许暖跪在床边,握住他颤抖的手。"为什么不说实话?"她的眼泪打湿了白色床单。
沈墨试图微笑,但半边脸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看着《钢琴师》成名...比看着我变成这样好,不是吗?"
"骗子。"许暖吻着他扭曲的手指,"大骗子。"
沈墨闭上眼睛。"弹不了琴了...连《暖阳》都..."
"嘘..."许暖从包里拿出速写本,"我给你画下来。每一个音符,每一次呼吸,我都记得。"
她开始画画,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沈墨安静地看着,渐渐地,他的呼吸与笔触同步,仿佛音乐通过另一种形式流淌。
护士来换点滴时,发现病人床前的地上散落着几十张素描。病床被摇起,沈墨靠坐着,目光追随着画画的女孩。他的右手被女孩握在掌心,奇迹般地不再颤抖。
"完成了。"许暖举起画作。纸上,健康的沈墨在钢琴前微笑,音符像阳光一样环绕着他。右下角写着《暖阳·永恒》。
沈墨的眼泪无声滑落。"谢谢。"他轻声说。
一周后,沈墨在睡梦中停止了呼吸。他的枕边放着《暖阳·永恒》,和一张未完成的《告别》乐谱。
葬礼上,许暖没有哭。她站在人群最后,听着录音机里播放的《暖阳》——这是沈墨发病前最后的录音。
一年后,许暖的个人画展《听见色彩》开幕。中央展厅并排陈列着《钢琴师》和一幅新作《告别》——画中消瘦的沈墨躺在床上,窗外透进的光线将他与钢琴的幻影连接。展厅里循环播放着由其他钢琴家完成的《告别》,根据沈墨留下的残缺乐谱续写而成。
参观者在留言簿上写道:"从未见过如此具象化的爱情与悲伤。"
闭展那天,许暖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展厅里,听着《告别》的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她轻轻抚摸画中沈墨的脸,然后锁上门,走入阳光中。
她的背包里,装着前往维也纳的机票——沈墨曾经想带她去看的音乐之都。风拂过她的发梢,仿佛某个熟悉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