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蹲在墓碑旁，一边整理碎玻璃，一边偷偷瞄了一眼沈昭的背影。
他弯腰的动作很利落，仿佛换灯泡这种事已经做过千百遍。
“你以前是不是也干过这种活？”她随口问了一句。
沈昭拧螺丝的手顿了一下，语气淡淡：“我父亲病重那年，都是我在换。”
林小满心头一震，原本轻松的表情慢慢收敛了。
她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稳稳地拧紧最后一个螺丝，忽然觉得这个人背负的东西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凑过去说：“那你一个人守这儿，不怕寂寞吗？”
“习惯了。”沈昭回答得毫不犹豫。
“习惯？你是把自己养成了仙人掌吧？”林小满翻了个白眼，“风吹日晒还不怕孤独，你是打算成精了吗？”
沈昭没搭理她，转身走向下一个灯具点。
林小满追上去，不死心地说：“你知道吗？孤独是可以讲笑话赶走的！像我，每次债主上门的时候就讲冷笑话，他们听完要么笑岔气，要么被气走——总之效果拔群！”
沈昭脚步微顿，头也不回地说：“我不需要笑话。”
林小满挑眉：“不需要？那是你还没听过真正的高手级别。”
她突然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你知道为什么守陵人不会感冒吗？”
沈昭眉头轻皱，明显是不想搭理这个话题，但还是被她强行带入节奏：“为什么？”
林小满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因为他们每天都住在‘冰凉’的地方！”
一阵夜风从两人之间吹过，林小满笑得前仰后合，而沈昭……只是微微一顿，嘴角似乎抽了一下。
林小满立刻瞪大眼睛：“哈哈，你笑了！虽然只是眼角动了一下！”
沈昭咳嗽了一声，声音低沉又带着些许尴尬：“你说话能不能靠谱一点？”
“靠不靠谱我不知道，但我确定你刚刚真的笑了！”林小满得意洋洋地举起手机，“我都录下来了，等以后你不承认的时候放给你听。”
沈昭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依旧清冷，却多了几分无奈：“你真的很吵。”
“吵总比闷着好吧？”林小满耸耸肩，“而且你看，灯都亮起来了。”
果然，几盏修复好的灯在夜色中缓缓亮起，暖黄的光晕洒在墓碑上，像是温柔的手轻轻拂过冰冷的石面。
林小满站在灯下，抬头望着那些闪烁的光点，忽然轻声说：“你说，他们会不会也在看着我们呢？”
沈昭沉默了几秒，低声回答：“或许吧。”
林小满悄悄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神情比平时柔和了一些，不像刚见面时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心里忽然有些莫名的情绪，既不是怜悯，也不是同情，而是……一种想要靠近却又怕打扰的复杂心情。
“喂，沈昭，”她开口，语气轻快了些，“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离开这里，去过别的生活？”
沈昭的脚步停下，过了几秒钟才缓缓开口：“这是我的责任。”
林小满撇嘴：“听起来像个老古董。”
“而你，像个永远停不下来的陀螺。”沈昭回头看她一眼，“转得太快，容易摔跤。”
林小满哼了一声：“那我宁愿摔个狗啃泥，也比原地不动强。”
沈昭没再接话，只是继续向前走去。
林小满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嘀咕：“这人真是冰山成精了，连骂人都不带火气的。”
但她也没放弃，加快脚步跟上去，边走边说：“哎，我昨天还在想，你是不是其实是个机器人？毕竟你做饭那么好吃，又不用社交，还能一个人守墓这么久。”
沈昭终于忍不住回了一句：“你才是机器人，还AI控制的那种。”
林小满眼睛一亮：“哇哦，反击了！看来你也不是完全没感情嘛。”
沈昭：“……闭嘴。”
林小满笑嘻嘻地闭嘴了，不过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在墓园里，灯光在他们身后次第亮起，像是为他们的同行点亮了方向。
而远处的小刘抱着一堆工具和备用灯泡跑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两个看似格格不入的人，正并肩走过这片寂静的墓地。
他眨眨眼，心里默默感叹：马戏团小姐和守陵人，真是一对奇怪的搭档啊。
沈昭愣了一下，嘴角微微抽动。
林小满得意地双手叉腰，笑得像个刚抢到香蕉的猴子：“哈哈，你笑了！虽然只是眼角动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不是完全没感情的机器人！”
沈昭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语气略带尴尬：“我只是觉得你像个跳梁猴子。”
“跳梁也比僵着强。”林小满耸耸肩，毫不在意地回怼，“再说我这不是活跃气氛嘛。你要是再冷下去，怕是连墓碑上的苔藓都要结冰了。”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刘抱着几个工具箱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姐！灯泡搬来了！还有备用电池和胶带！”
林小满眼睛一亮，伸手接过箱子：“干得漂亮，小刘同志。等我表演完空中绸带，你也想试试吗？”
小刘一脸兴奋：“当然想啊！我也想像你一样在空中飞来飞去！太酷了！”
“那你得先练好平衡感，不然第一次上去就吐我一身，那可就不酷了。”林小满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有志者事竟成，加油吧少年。”
沈昭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们互动，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
夜幕悄然降临，修复完毕的灯具次第亮起，整个墓园被柔和的暖光笼罩，仿佛沉睡的土地苏醒了一瞬。
风吹过树梢，树叶沙沙作响，像是谁在低语。
林小满仰头望着头顶飘扬的红色绸带，那是她为今晚墓地特别表演准备的道具。
她轻声道：“其实……我一直觉得，夜晚的墓地比白天更有故事感。”
沈昭站在她身旁，声音不大：“这里每一块石碑，都藏着一段人生。”
林小满转头看他一眼，忽然觉得这个总是毒舌的男人，眼里也藏着一些她还没读懂的东西。
“你知道吗？”她开口，语气轻松但又带着点认真，“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这些灯——明明很累，还要硬撑着发光发热。”
沈昭沉默了几秒，忽然轻声道：“谢谢你……没让这里太冷清。”
林小满怔住，随即笑着回应：“下次我给你编个‘守陵人冷笑话集’，保准让你笑出眼泪。”
沈昭嘴角轻轻一扬，这次她看得真切。
“别高兴得太早。”他淡淡地说，“你要是真敢写，我就把你绑在最中间的墓碑上当灯柱。”
“哇哦！”林小满惊呼，“你不仅会笑，还会威胁了！看来这盏灯照出来的不仅是墓碑，还照亮了你藏起来的一面嘛。”
沈昭无奈地摇头：“你真的很多话。”
“多话总比闷葫芦好。”她冲他眨眨眼，“而且你看，小刘都在偷听我们聊天呢。”
小刘一听赶紧低头装忙：“没有没有！我在检查道具安全！”
三人正说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
沈昭眉头一皱，立刻警觉地朝声音方向看去：“有人。”
林小满也收起笑容，迅速将手中的工具塞给小刘：“你先回去找地方躲一下，我和沈昭去看看。”
小刘点头，转身朝墓园出口跑去。
林小满和沈昭对视一眼，默契地朝声音来源移动。
林小满动作轻盈，像猫一样贴着墓碑边缘前进；而沈昭则沉稳冷静，目光如鹰扫视四周。
两人靠近一棵老槐树时，果然看到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蹲在地上，手里似乎拿着什么金属物件。
“喂，那边那位。”林小满直接出声，嗓门不小，“清明节都过了，你还在这儿挖宝贝呢？”
那人一惊，抬头一看是两个大活人，吓得差点摔了个跟头。
沈昭已经上前一步，语气冷淡却带着威压：“这里是私人墓地，未经许可不得进入。”
那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干脆一咬牙，拔腿就跑！
“哎哟呵，还挺贼心不死！”林小满脚下一蹬，直接跃上旁边矮墙，借力一弹，像飞鸟般追了出去！
沈昭紧随其后，边跑边喊：“左边包抄！”
林小满落地翻了个滚，敏捷地绕到另一边，趁着那人慌乱之际，猛地用绸带一甩，缠住了他的脚踝。
那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被沈昭一把按住。
林小满喘着气走过来，笑嘻嘻地拍拍他肩膀：“兄弟，要不要报个杂技班？说不定还能改行当个特技演员。”
那人满脸苦相：“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来找我爸的墓，结果……迷路了。”
沈昭松开手，打量了他几眼：“你说说你爸的名字。”
那人报上了名字，沈昭点了点头：“你跟我来。”
林小满疑惑地看着他：“你记得？”
“第三排左数第七块碑。”沈昭回答得简洁有力，“这家每年清明都会来祭拜，我见过。”
那人感动得差点落泪：“谢谢你们……我以为再也找不到他了。”
林小满叹了口气，拍拍那人的背：“走吧，带你去看你爸。”
沈昭走在前面，林小满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低声说：“你这记忆力，不去当导游真是屈才了。”
沈昭看了她一眼：“你不去当脱口秀演员才是屈才。”
林小满嘿嘿一笑：“咱俩合作搞个‘墓地脱口秀’，说不定能火。”
沈昭面无表情：“你想火，我负责灭火。”
林小满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肚子的一阵咕噜声打断了节奏。
“哎呀，忘了吃晚饭了。”她摸摸肚子，“话说你带饭了吗？”
沈昭看了看手表：“你不会是打算在这里野餐吧？”
“为什么不？”林小满眼睛发亮，“月光、墓地、便当，再加上你这个清冷帅哥——妥妥的都市奇景。”
沈昭：“……你是真的不忌讳。”
“活着的人都不怕，死人更不怕。”林小满咧嘴一笑，“走吧，咱们找个长椅坐下，我这儿还有鸡腿。”
沈昭最终还是跟着她，在墓园角落找到了一张老旧的长椅。
两人并肩坐下，打开便当盒，灯光洒在饭菜上，竟有种奇异的温馨感。
林小满一边啃鸡腿一边说：“你知道为什么墓地没人开KTV吗？”
沈昭侧头看她，眼里带着些许无奈与笑意：“因为你来了？”
林小满眼睛一亮：“答对了！因为我来了，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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