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深,宫宴上觥筹交错的喧闹声愈发刺耳。厉凛寒端着酒杯,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席间众人,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异动。苏晏和则紧握酒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时刻留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生怕妹妹再有什么闪失。
而此时的王府内,苏卿容在昏睡中皱紧眉头,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呼吸微弱而急促。昭宁公主坐在床边,面色不太好:“皇兄怎的真的带了一个病秧子进府?”
厉昭宁看着床上的人,心想着确是是个难得的美人,可惜了是个病秧子,她的手正在苏卿容脸庞上方勾画着,突然苏卿容猛的抓住了她的手。
厉昭宁连连拍开她的手,有点吃痛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本公主好心来陪你解闷儿,你倒好睡了这么久,醒来就想谋害本宫不成。”这人明明都成这样了居然还有这么大力气,甚至比她这个习武之人力气还大。
碧园听见声音便进来点了灯,苏卿容这才看清眼前的人。她正准备说话,结果可能是刚才力气用的大了些,引来剧烈的咳嗽,碧圆连忙替她倒了杯水过去,焦急的抚着她的后背:“小姐你没事吧,再等等,阮荷在熬药了。”
苏卿容抿了口水,才露出温婉的笑容:“原来是昭宁公主,刚才多有冒犯,还望公主海涵。”
厉昭宁好爽的摆摆手:“罢了罢了,无知者无罪嘛,本宫就不计较了。”
苏卿容没想到这昭宁公主竟这般可爱,还是个孩子心性,她乘机替她把了把脉,看出她的经脉还有救,看来这厉凛寒对这妹妹还是不错的。
厉昭宁见苏卿容突然握住自己手腕,正要发作,却见她苍白的指尖搭在自己脉搏处,不禁瞪大了眼睛:“你做什么?!”话音未落,苏卿容已松开手,唇边浮起若有所思的浅笑。
苏卿容用帕子掩住唇畔溢出的血丝,“公主这脉象……”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厉昭宁因习武过度而微微颤抖的指尖,“公主这旧疾应当就是当年在边关留下的吧”
厉昭宁猛地站起身,玄色裙摆扫翻矮几上的茶盏。鎏金烛火在她骤然阴沉的脸上明明灭灭,记忆如潮水翻涌——厉凛寒刚回上京,敌军知晓后便急速攻了上来,她拼命守住了那座城,可惜了再也拿不起剑了。也是为此,她那皇帝侄儿和皇兄现在看自己的眼神最多的就是愧疚。
“你怎么会知道?”厉昭宁攥住床幔,指节泛白,“难不成你有办法?”碧圆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挡在苏卿容身前,却见自家小姐轻咳着摆了摆手。
厉昭宁见她这样还是摆摆手,面带忧伤:“算了,请了多少名医都说没办法,你有什么办法呢?”
这时阮荷端着药进来:“小姐该喝药了。”她偏头看向这位昭宁公主:“小姐,你要给人治病不成?可是……”
苏卿容端起那碗极苦的药一饮而尽,笑道:“放心吧,又不会死人,况且只用施一次针,无碍的。”
苏卿容再次看向厉昭宁:“公主的旧伤并非无药可医。”苏卿容从枕下摸出个素白绢包,展开时露出几枚小巧的银针,“只是需要每月以九种珍稀草药熏蒸,再配合特定针法……”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碧圆慌忙扶住她,掌心触到一片潮湿的温热。
厉昭宁不敢相信的看向她,多少人都告诉她,她这手救不了了,然而在此刻居然有人告诉她有救了,她激动的抓住苏卿容的手:“你说的可是真的。”随后她有点失落:“可是多少人都说没办法了……”
碧圆听了这话立即就反驳了:“公主这是说什么呢,我家小姐可是药庄少庄主,她说能救那一定能救的。若是公主早日到药庄找药庄弟子一定早就治好了。”
厉昭宁也很无奈,她旁边的侍女也知道自家主子有难过了:“我家公主也去找过药庄,可是药庄位置隐蔽,我们到至今也无果。”
苏卿容听言,唇角溢出一丝浅笑,苍白的面容因咳嗽泛起病态的潮红:“公主今日就可扎针。”
她强撑着坐直身子,指尖抚过银针上的螺旋纹路,“只是施针时需以内力辅助,还请公主配合。”
厉昭宁看着她这样也不太忍心,毕竟是她皇兄要回来的人,多说施针需要运作内力,她的身体怕是撑不住了:“我这手何时都能治,到是你如今这般虚弱,等日后你好了再给我治也行。”
苏卿容轻咳着摆了摆手:“无妨,公主这也不是什么重伤,不会有事的。”
厉昭宁犹豫着让她扎针,要是她这位皇嫂真出了什么事,她皇兄可能得扒她一层皮,看着苏卿容自然的脸庞她才放心下来。
苏卿容倚靠着床头,指尖捏起银针在烛火上炙烤,青烟袅袅间,她忽然轻笑:“公主可知为何我执意今日施针?”话音未落,银针已如流星般刺入厉昭宁曲池穴,厉昭宁闷哼一声,却见苏卿容腕间玉镯闪过微光,那些蛰伏在她经脉里的暗伤竟开始隐隐发烫。
她看着满头大汗的厉昭宁,抬手扎下最后一针,浅笑道:“因为我明白身为一名武者,从此再不能动武,不能拿剑的痛苦。”
厉昭宁喉间发出压抑的闷哼,却在苏卿容这句话落下时猛然睁眼。烛火在对方苍白的瞳孔里摇晃,她突然想起那年城墙上的血雨腥风,自己被毒针穿透经脉的瞬间,那种钻心之痛永远无法忘怀。
“你......”银针入穴的刺痛与经脉复苏的麻痒同时袭来,厉昭宁攥着床单的手青筋暴起。
与此同时苏卿容忽然踉跄着栽倒,碧圆冲上前时,正看见自家小姐嘴角渗出黑血,而厉昭宁的右手已不受控地握住了床头的青铜烛台。
“小姐!”碧圆的尖叫刺破夜色,厉昭宁记忆中太医院那些摇头叹息的面孔与眼前人虚弱的浅笑重叠,她突然想起皇兄抱着苏卿容时,那几乎能灼穿人心的焦急。
“来人!传太医!”厉昭宁扯下颈间的玄铁护腕,狠狠砸在地面,震得青砖簌簌落灰。她从未想过,这个初见时被自己嫌弃的“病秧子”,竟会拼着性命替自己解开五年心魔。
苏卿容拉住她,还是刚才那般笑着,似乎没有什么是她在意的,包括自己的生死:“公主不必找太医,我的病他们也素手无策,无妨,我歇歇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