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日头刚过晌午,书知言抱着花无期拐进西街时,糖糕铺子前排起的长队让他眉角直抽。花无期用下巴点了点队伍最前头那个穿绿袍子的秀才,声音里带着看好戏的笑意:"瞧见没?那酸书生心里正念叨崔家小姐的罗裙颜色,还说要考状元回来八抬大轿娶人家。"
书知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听见那秀才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月白色""石榴裙""鸳鸯绣帕"这些词儿。他皱了皱眉,怀里花无期突然咯咯笑出声:"傻样儿,你脑子里想什么呢?跟人家抢糖糕啊?"
"没什么。"书知言把她往上掂了掂,转身走向巷子深处,"换别家。"
"欸别啊!"花无期拍了拍他的胳膊,指尖故意往他伤口上蹭,看着他疼得龇牙咧嘴才罢休,"就这家的好吃,当年你为了给我买糖糕,跟掌柜的儿子打了一架,脸都被挠花了还嘴硬说自己摔的。"
书知言脚步一顿。三百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那个穿着粗布长衫的穷书生攥着几文钱站在铺子前,看着油锅里翻滚的糖糕咽口水。身后突然有人推了他一把,回头看见个虎头虎脑的小子叉着腰:"穷酸样还想吃糖糕?我娘说你早晚要饿死街头!"
后来他流着鼻血把那小子摁在泥地里,抢了块掉在地上的糖糕跑回破庙。花无期蹲在草堆上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书呆子,你这都能打输?"
"闭嘴。"书知言把沾着泥的糖糕递过去,自己舔了舔破皮的嘴角,"再笑就吃掉你。"
怀里的花无期突然安静下来。书知言低头看她,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的嘴唇,眼神有点发直。他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她脑子里炸开个念头:"三百年了他怎么还是这么不经逗......不过刚才那个眼神有点凶......像当年在忘川河抢我桃花酿的时候......"
"看什么?"书知言故意凑近,鼻尖蹭了蹭她的。
花无期猛地别过脸,耳朵尖却红了:"看你脸上沾着泥!"她抬手想去抹,却被书知言抓住手腕。他的手指带着刚从水牢出来的凉意,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手腕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幽冥水造成的伤痕还在隐隐泛着青黑色,但已经不再流血了。
"还疼吗?"书知言的声音低了些。
花无期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她能听见他脑子里的声音,全是"对不起""又让她受伤了""下次一定保护好她"之类的话,让她心里又酸又软。
"矫情什么?"她翻了个白眼,语气却缓和下来,"老娘当年在忘川河被水鬼啃了半条腿都没哼一声,这点小伤算什么?"
话是这么说,她却悄悄往他怀里缩了缩,把脸埋在他胸口。书知言身上有阳光的味道,还有他们当年在人间住过的那个小院子里的兰花香,让她想起三百年前那些日子。那时他还是个寒窗苦读的书生,她是个整天翻墙爬树的野丫头,日子过得紧巴巴,却每天都笑得像傻子。
"喂,书呆子。"花无期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口传来,"我们以后就在人间待着好不好?地府那帮老古板烦死了,尤其是阎王,每次下棋输了就耍赖,上次还偷偷把我藏的醉流霞换成了白开水。"
书知言笑了笑,抱着她走到一棵大槐树下。树荫里凉快得很,他靠在树干上,看着街上往来的行人。卖糖葫芦的老汉吆喝着走过,穿着绫罗绸缎的公子搂着娇滴滴的姑娘,脚夫挑着担子满头大汗......这人间的烟火气,是地府永远没有的。
"好啊。"他低头亲了亲花无期的发顶,"就在人间待着,哪也不去了。"
花无期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吓人:"真的?你不回地府了?可是你的......"
"生死簿器灵在我身体里,阎王拿我没办法。"书知言捏了捏她的脸,"再说,地府哪有你这么能闹腾的?我要是回去了,谁陪我吵架解闷?"
"呸!谁要陪你吵架!"花无期嘴上骂着,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不过......你要是求我的话,我可以考虑勉强留下来。"
书知言刚想说什么,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喧闹。他抬头望去,只见街口围了一群人,议论纷纷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听说了吗?城东张大户家闹鬼了!"
"可不是嘛!听说是他那个刚死没多久的小妾,半夜三更在院子里哭,声音凄惨得很!"
"吓人......我昨天还从他家门口过呢,没听见什么动静啊?"
"嘘!小声点!那小妾死得不明不白的,听说......"
花无期眼睛顿时亮了:"闹鬼?有意思!书呆子,我们去看看!"
"别惹事。"书知言皱眉,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好好陪陪花无期,不想再节外生枝。
"什么叫惹事?"花无期戳了戳他的胸口,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可是地府出来的,看见鬼门关的事能不管吗?再说了,万一是冤案呢?我们也好帮衬一把。"她顿了顿,凑近他耳边小声说,"而且说不定有好吃的!张大户家那么有钱,肯定有不少好东西!"
书知言无奈地看着她。他太了解花无期了,一旦她好奇心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而且他也确实听见了那些路人脑子里的念头,那个小妾死得确实蹊跷,好像跟张大户的正房太太有关系。
"好吧。"他叹了口气,抱着花无期往城东走去,"不过说好了,只看看,不许乱动手。"
"知道啦知道啦!"花无期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眼睛却骨碌碌地转着,一看就没安好心。
张大户家的朱漆大门紧闭着,门口挂着两盏白灯笼,风一吹晃晃悠悠的,看着确实有点吓人。书知言抱着花无期绕到后门,刚想翻墙进去,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听得人心里发毛。
"是她了。"花无期眼睛一亮,示意书知言放她下来。她落地时脚步轻得像猫,悄悄推开虚掩的后门溜了进去。书知言赶紧跟上,手里握紧了那把从月老祠拿来的桃木剑——他现在已经能用生死簿器灵的力量催动这把剑了,虽然还不太熟练,但对付一般的鬼魂应该没问题。
院子里种着棵大榕树,树枝上系满了白幡。那个哭泣的女人就坐在树下的石凳上,背影看起来很年轻,穿着一身红嫁衣,头发散落在肩上,随着风轻轻飘动。
"喂。"花无期清了清嗓子,往前走了两步,"你大半夜的在这儿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主人虐待你呢。"
那女人猛地回过头。书知言吓了一跳,她的脸白得像纸,眼睛空洞洞的,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你们是谁?为什么打扰我?"
花无期没说话,只是挑了挑眉。书知言知道她在听对方的心声,赶紧集中精神戒备。突然,花无期脸色一变,拽着书知言就往后退:"不好!是怨气形成的执念!她不是那个小妾!"
话音刚落,那女人突然尖叫一声,身体瞬间膨胀起来,衣服变成了黑色的雾气,伸着长长的指甲扑了过来。书知言赶紧把花无期护在身后,举起桃木剑就刺了过去。金光闪过,那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被打得后退了几步。
"妈的!原来是个冒牌货!"花无期骂了一句,从袖口里摸出几张黄色的符纸,"书呆子,用你的血画符!这玩意儿怕阳气!"
书知言咬破指尖,把血滴在符纸上。花无期接过符纸,口中念念有词,然后猛地往前一扔:"着!"符纸像长了眼睛一样飞向那个女人,贴在了她的额头。
女人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开始冒黑烟,挣扎了几下就倒在地上不动了。黑气散去后,地上只剩下一件破烂的红嫁衣。
"搞定。"花无期拍了拍手,得意洋洋地看着书知言,"怎么样?老娘厉害吧?"
书知言没说话,只是盯着那件红嫁衣皱眉头。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件衣服......等等!三百年前,他住的那个破庙隔壁,住着一个绣娘,那个绣娘就有一件一模一样的红嫁衣!后来绣娘被人害死了,尸体就扔在破庙后面的井里......
"书呆子?你发什么愣呢?"花无期推了推他,"走了走了,我们去找真正的小妾鬼魂问问情况。"
书知言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先离开这里吧,那个冒牌货虽然被打散了,但怨气这么重,肯定还会回来的。"
"也是。"花无期点点头,跟着书知言往外走,"不过刚才那个冒牌货脑子里的念头好奇怪,老是说什么'嫁衣......报仇......她不配......'之类的,好像跟那个小妾有仇似的。"
两人刚走到后门,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书知言赶紧把花无期拉到门后躲起来,只见一群家丁举着火把跑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张大户。
"给我仔仔细细地搜!刚才是谁在院子里大喊大叫?"张大户一脸怒容,手里还拿着根马鞭,"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装神弄鬼,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家丁们喏喏连声,分头在院子里搜查起来。书知言和花无期屏住呼吸,躲在门后不敢出声。张大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书知言能清楚地听见他脑子里的念头:"千万不能让人发现小翠的尸体......那个贱人,居然敢背叛我......等风头过了,就把她扔到乱葬岗去......"
小翠?是那个小妾的名字吗?书知言和花无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眼看张大户就要走到后门,书知言突然听见花无期脑子里传来一个念头:"左边!"他下意识地往左边躲了一下,一支飞镖擦着他的耳朵钉在了门上。
"谁在那里?!"张大户大喝一声,举起火把就照了过来。
书知言心里一紧,刚想带着花无期翻墙逃跑,却听见花无期突然"哎哟"一声,捂着脚蹲了下去。他低头一看,只见她的脚踝被一块石头绊倒了,正渗着血。
"你怎么样?"书知言赶紧蹲下身,想扶她起来。
"别管我!你快跑!"花无期推了他一把,"我自有办法脱身!"
书知言知道花无期的脾气,她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他咬了咬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翻墙跑了出去。刚落地,他就听见院子里传来花无期的笑声:"张大户,你抓我干什么?我只是个路过的小丫头啊......"
书知言心里揪紧了,但他知道现在不能回去,只能先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再想办法救花无期出来。他顺着巷子往前跑,脑子里乱成一团。张大户脑子里说的小翠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冒牌货又跟小翠有什么关系?还有三百年前的那个绣娘......
突然,他看见前面路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孟婆拎着个食盒,彤彤跟在她身后,手里还拿着半块桂花糕。
"彤彤!孟婆!"书知言大喜过望,赶紧跑了过去。
彤彤看见他,扑上来抱住他的腿:"爹爹!你终于回来啦!娘亲呢?"
提到花无期,书知言的脸色暗了下来:"你娘亲她......被张大户抓走了。"
"什么?!"孟婆脸色一变,"那个老色鬼敢动我的人?老娘现在就去扒了他的皮!"
"孟婆,你别冲动。"书知言拉住她,"张大户家里人多势众,硬闯肯定不行。我们得想个办法......"
正说着,彤彤突然指着前面说:"爹爹,你看!那个人手里拿的是不是娘亲的发簪?"
书知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家丁打扮的人手里拿着一支红色的发簪,正鬼鬼祟祟地往这边走。那支发簪书知言认得,是去年花无期生日的时候,他用攒了好久的钱给她买的,上面还镶着一颗小小的红宝石。
"是她的。"书知言握紧了拳头,"我们跟上他。"
三人悄悄跟在家丁身后,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子前。家丁左右看了看,然后推门走了进去。书知言示意孟婆和彤彤躲在墙角,自己则翻墙进去。
院子里有一口井,家丁走到井边,把发簪扔了进去。然后他拿出一张符纸,贴在井口,嘴里念念有词。书知言屏住呼吸,集中精神听他的心声:"......太太说了,把这发簪扔进去,那个小贱人就再也出不来了......等过几天,就说她自己跑了......"
书知言心里一动,看来这井里藏着什么秘密。他悄悄绕到家丁身后,趁他不注意,一棍子打在他的后脑勺上。家丁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书知言走到井边,揭下那张符纸。符纸刚一揭掉,就听见井里传来一阵呜咽声。他往井里一看,只见水面上漂浮着一个女人的身影,正是小翠!
"你别怕,我救你上来。"书知言找了根绳子,放下去想拉她上来。没想到小翠却摇了摇头,声音凄惨地说:"谢谢你......但是我已经回不去了......我的尸体被张大户扔在乱葬岗了......"
"那你知道张大户把花无期关在哪里吗?"书知言着急地问。
小翠想了想,说:"他把我抓来的时候,我看见后院的柴房里锁着一个红衣女子,是不是你的朋友?"
红衣女子!肯定是花无期!书知言心里一喜,刚想说谢谢,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孟婆拉着彤彤跑了进来:"不好了!张大户派人来了!"
书知言赶紧把小翠的魂魄收入一个玉佩里,然后拉着孟婆和彤彤往后门跑。刚跑出院子,就看见一群家丁举着火把追了过来。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书知言心里暗骂一声,带着孟婆和彤彤拐进一条窄巷子。巷子尽头是一堵高墙,他回头看了看追上来的家丁,咬了咬牙:"孟婆,你带着彤彤先翻墙走,我去救花无期!"
"不行!太危险了!"孟婆拉住他,"要去一起去!"
"别废话!"书知言把彤彤塞到孟婆怀里,"彤彤不能有事!你带着她去找个安全的地方,我会想办法跟你们汇合的!"
说完,他转身就往张大户家的方向跑。孟婆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抱着彤彤翻墙走了。
书知言一路疾跑,回到张大户家后门。他翻墙进去,轻手轻脚地往后院走。柴房里果然传来花无期的骂声:"张大户你个老色鬼!赶紧放老娘出去!不然等我朋友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嘿嘿嘿,小美人,你就别嘴硬了。"张大户的声音传来,"只要你从了我,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比跟着那个穷书生强多了!"
"放你娘的屁!"花无期怒骂道,"书呆子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这种人渣,早晚会遭报应的!"
书知言心里一暖,悄悄走到柴房门口,拿出桃木剑,轻轻拨开门上的插销。张大户正背对着门口,色眯眯地看着被绑在柱子上的花无期。书知言举起桃木剑,猛地刺了过去。
"啊!"张大户惨叫一声,转过身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书知言,"你......你怎么进来的?"
"我进来救我朋友。"书知言冷冷地说,"你抓走小翠,害死绣娘,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
"什么绣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大户色厉内荏地说,"家丁们!快来人啊!有刺客!"
书知言没给他机会,一剑刺中了他的心脏。张大户睁大眼睛,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书知言赶紧解开花无期身上的绳子,把她抱在怀里:"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花无期摇摇头,看着地上张大户的尸体,"这家伙脑子里的念头真够龌龊的,不仅害死了小翠,三百年前的那个绣娘也是他杀的!就因为绣娘不愿意跟他,他就把人家给害死了!"
书知言恍然大悟,难怪他觉得那红嫁衣眼熟,原来是三百年前那个绣娘的。
"我们赶紧走。"书知言抱着花无期往外走,"孟婆和彤彤还在等我们。"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孟婆抱着彤彤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笑容:"你们可算出来了。我刚才去报了官,估计再过一会儿,官差就要来了。"
"干得漂亮!"花无期笑着说,"这下张大户的罪行就能公之于众了,小翠和绣娘也能安息了。"
书知言抱着花无期,孟婆牵着彤彤,一家人往巷子外走去。月光照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书知言低头看着怀里的花无期,她已经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容。他知道,无论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喂,书呆子。"花无期突然睁开眼睛,调皮地眨了眨眼,"你刚才说要跟我在人间待着,是不是真的?"
书知言笑了笑,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当然是真的。"
"那......"花无期凑近他耳边,小声说,"我们什么时候生孩子啊?"
书知言脸一红,抱着她快步往前走:"小孩子家问这个干什么!"
花无期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很远。
\[未完待续\]官差的灯笼光在街口摇晃时,书知言正蹲在老槐树底下给花无期揉脚。她被麻绳勒出的红痕在月光下像串糖葫芦,每按一下就吸气,却犟着不肯喊疼。
"再装没事我就把你丢这儿喂狗。"书知言加重力道。
花无期嗷呜一声踹他手背:"死书呆子公报私仇!"话没说完就被彤彤拽住衣角——小姑娘举着半块桂花糕,粘得满脸糖霜:"娘亲不疼吗?彤彤吹吹就好啦。"
孟婆不知从哪儿摸出个酒葫芦,塞给书知言时酒液溅在他手腕上,带着忘川水特有的凉意。"先找地方落脚。"她眼神扫过街对面药铺的灯笼,"那老东西藏的账本得拿出来,不然官府怎会信闹鬼的胡话?"
书知言指尖在葫芦口摩挲。生死簿器灵突然在他脑海里发烫,眼前闪过成片猩红——是张大户临死前最后的记忆,正房太太往井里倒糯米的场景。朱砂混着糯米簌簌往下掉,像是在给井底那个穿红衣的影子铺嫁衣。
花无期突然拽他袖子,指甲掐进他胳膊:"别愣着了!"她耳朵尖抖了抖,听着远处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去我以前藏东西的破庙避避,近得很。"
破庙梁上积着三百年没扫的灰,书知言刚把彤彤举到草垛上,就听见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月光从屋顶破洞漏下来,照亮墙根那堆白骨——看骨架大小,正是当年那个被他抢了糖糕的虎头小子。
"早跟你说别吃撑了还往佛像后面钻。"花无期踢了踢那堆骨头,语气却软下来,"书呆子,用火折子照照他怀里。"
枯黄的帕子裹着半块发黑的糖糕,上面还沾着当年他流的鼻血。书知言喉咙发紧的当口,彤彤突然指着供桌尖叫——小翠的魂魄正从玉佩里往外渗,化作个穿青衫的姑娘跪在地上磕头,衣襟上滴滴答答落着井水。
"求大人帮我..."她抬起头,眼眶里流着血珠,"我夫君明天就要被斩了..."
破庙门"吱呀"一声开了。孟婆拎着个血淋淋的包裹进来,扔在地上滚出颗人头,正是张大户的正房太太。"刚在后门逮着的。"她擦着手上的血,"这毒妇往井里下咒,说要让全城穿红衣的姑娘都给她儿子陪葬。"
书知言的桃木剑突然嗡嗡作响。他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雪夜,绣娘也是穿着红衣倒在这破庙里,心口插着把银簪——跟此刻孟婆发髻上那支长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