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锁在掌心硌得生疼，彤彤盯着沈公子心口那朵桃花印记，突然想起孟婆总在月夜摩挲自己心口的样子。忘川支流的水腥气裹着纸灰味扑过来，河面上漂着的白灯笼突然"滋啦"一声全亮了，每张人脸都转向她，咧嘴笑着。
"发什么呆？"花无期突然拽着她往后退，手指在她掌心掐出红印，"那老狐狸设了魂归阵，再往前一步就成他替身了！"
生死簿突然哗啦啦翻开，书页拍在地上显出金光结界。沈公子的喜服在金光里滋滋冒黑烟，那些靠近结界的白灯笼纷纷爆开，纸灰像雪片似的落在彤彤后颈，凉飕飕的。
"看不出来你们还藏着本事。"沈公子掸了掸衣袖，脸上的疤突然变成黑虫窜进皮肤里，"可惜啊，三百年前她就是这么护着你的。"
书知言的手指在书页上疾走如飞，金光大字组成锁链朝沈公子飞去："她是孟婆，轮不到你直呼其名。"锁链缠住沈公子手腕时，书页突然渗出黑血，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
"啧啧，生死簿也会疼？"沈公子轻笑一声，手腕一翻挣开锁链，"当年她为了护着这小畜生，可是把自己半魂都封进银锁里了。你们真以为她是心甘情愿当孟婆的？"
彤彤突然想起青城门那个雨天，孟婆给她讲过的故事——有个绣娘等不到心上人，就在忘川边熬汤，等了三百年汤都没熬成。当时她还问为什么不等了，孟婆只是摸了摸她头发，说汤熬成了，人就该忘了。
"婆婆为什么要等三百年？"彤彤突然开口，嗓子干得像吞了沙子。银锁在掌心发烫，锁片上的"鸾"字越来越亮，刺得她眼睛疼。
沈公子的笑容僵在脸上。忘川支流突然掀起巨浪，黑气裹着残缺的轿子浮出水面，轿子里伸出无数惨白的手，指甲缝里还夹着红色丝线——那是她当年绣嫁衣剩下的络子。
"因为她欠我的！"沈公子突然朝她扑过来，喜服下摆扫过的地方开出黑花。花无期的花瓣火雨迎上去，却被黑气吞噬得连火星都没剩下。
书知言突然把生死簿塞进彤彤怀里："拿着！"他自己却转身冲向沈公子，书页展开成屏障，"花无期带她走！忘忧散母粉在香炉峰！"
"书呆子你疯了！"花无期拽着彤彤就往结界外跑，眼泪糊了满脸，"你的本体连阎王都劈不开！现在拿肉身硬扛魂归阵？！"
彤彤死死抓着怀里的生死簿，听见书知言的声音混着黑气传过来："告诉阎王...扣我俸禄就罢了...记得把我攒的桂花糕...给花无期留着..."
沈公子的尖啸撕破夜空。彤彤回头时，正好看见书知言的身体在黑气里一点点透明，书页上那些记载千年的名字纷纷脱落，化作萤火虫飞向天际。有片书页落在她肩头，上面沾着血迹，写着行娟秀小字："曼珠沙华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
"跑！"花无期突然横抱起彤彤往前冲。风声在耳边呼啸，忘川支流的腥气越来越远，书知言最后那句话却像钉子扎进脑子里——忘忧散母粉在香炉峰。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花无期才腿一软跪倒在地。彤彤摔在他旁边，怀里的生死簿突然自己翻开，空白页面上慢慢浮现出字，是书知言的笔迹："忘忧散需用三物炼制：孟婆半魂、生人记忆、曼珠沙华心头血。香炉峰有千年雪莲，可暂稳孟婆残魂。"
"心头血..."花无期突然捂着胸口笑起来，眼泪却掉在书页上，晕开字迹，"那书呆子早就知道...所以才故意送命让我带你来..."他突然咳出一口血，滴在彤彤手心的银锁上。
银锁突然裂开，里面飘出半片魂魄，化作孟婆的样子，眉眼模糊却透着温柔。她伸出手想摸彤彤的脸，指尖却穿了过去，留下冰凉的触感。
"婆婆！"彤彤扑过去想抱住她，却只捞到满手空气。孟婆的魂体越来越淡，像要被风吹散。
花无期突然撕开衣领，露出心口处那朵猩红的曼珠沙华印记："看清楚了沈青鸾！这就是代价！"他抓起彤彤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用我的心头血！快！"
彤彤的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突然想起书知言书页上那句话——曼珠沙华开一千年，落一千年...原来他说的花叶不相见，是这个意思。
"不愿意？"花无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按下去，指甲掐进她皮肉，"还是怕欠我的还不清？"他的心声在彤彤脑子里炸开，带着哭腔：【傻子！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银锁突然发出强光，孟婆的魂体被吸回锁片里。彤彤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流进锁片裂缝，花无期心口的曼珠沙华印记正在褪色，像被水洗过的胭脂。
"记住了..."花无期的声音越来越低，抓着她的手指开始发凉，"到了香炉峰...用雪莲熬药...药成之后..."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彤彤脸上，"把锁片扔进去..."
彤彤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被堵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花无期的身体化作漫天红色花瓣，像场盛大的晚霞。有片花瓣落在她唇角，带着一丝甜腥，像孟婆当年偷偷给她买的糖葫芦。
怀里的生死簿突然剧烈震动，空白页面上浮现出地图，香炉峰三个字闪着金光。忘川支流的方向传来隐约的唢呐声，还是那跑调的迎亲调子。彤彤把银锁塞进衣襟，紧紧按住心口，那里还残留着花无期指尖的温度。
她站起来时，发现自己的影子变了，变成个模糊的人形，跟在她身后，像个沉默的护卫。生死簿自动翻到某一页，上面写着行小字："替身魂可维持七日，七日之后魂飞魄散。"
唢呐声越来越近。彤彤握紧生死簿，朝着香炉峰的方向跑去。晨露打湿裤脚，凉得像忘川河的水。跑过第河边时，她在水里看见自己的倒影——眉角多了道浅疤，像极了三百年前那个雪夜，沈公子带回来的新伤。
\[未完待续\]香炉峰的石阶上结着白霜，彤彤每踩一步都打滑。怀里的生死簿烫得像块烙铁，翻开的地图页边缘开始泛黄，像被火烧过。她摸了摸衣襟里的银锁，冰凉的金属贴着心口，那里还留着花无期最后按上来的指印形状的红痕。
"呵，三百年了，还是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身后的声音让她脊柱瞬间僵住。晨雾里慢慢走出个穿粗布衫的老妪，手里挎着的竹篮装着半篮曼珠沙华，花瓣沾着露水，红得像血。彤彤记得这张脸——忘川边卖汤饼的老婆婆，总在她偷溜出去玩时塞块糖糕。
老妪把竹篮往地上一搁，枯瘦的手指抚过篮子里的花："当年你婆婆把半魂封进银锁时，可没算到会用曼珠沙华的心口血来续命。"她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道金光，"书知言用本体元神换你半日生机，花无期用千年修为给你铺路，你倒好，连方向都走反了。"
彤彤握紧生死簿后退半步，指节发白。地图上的金光确实在往反方向移动，香炉峰的标记像活物般爬向纸页边缘。
"沈公子的魂归阵擅改阴阳，现在整座山都是颠倒的。"老妪摘下根布钗，头发突然变成雪白色，"想救孟婆，得先过我这关。"布钗落地化作桃木剑，剑柄上刻着的"忘"字突然渗出黑血。
彤彤闻到熟悉的糖糕香。记忆里那个总笑咪咪的老婆婆突然举剑刺来，桃木剑气带着焦糊味擦过耳畔，身后的石壁应声裂开。她跌坐在地时，怀里的银锁突然发烫，锁片上裂得更开了，孟婆的魂影在里面痛苦蜷缩。
"婆婆！"彤彤扑过去按住银锁，指甲掐进掌心。老妪的剑锋停在她眉心三寸处，剑气掀得她额发乱飞。
"看看清楚！"老妪突然变了声音，粗嘎的嗓音变成清亮的女声，"我是谁？"
桃木剑突然碎成木屑。晨雾散开时，彤彤看见老妪的脸正在变化——眉角那道疤慢慢浮现，和自己倒影里的一模一样。穿粗布衫的身影变得透明，里面露出嫁衣的红色镶边，指甲缝里还缠着半截红色丝线。
"你..."彤彤感觉银锁在掌心震动，锁片上的"鸾"字烫得她几乎握不住，"你是沈青鸾？"
"是又如何？"红衣女子挑眉轻笑，指尖抚过彤彤眉角的疤，"三百年前你从我心口剜出这半魂时，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她突然抓住彤彤按在银锁上的手，用力按向自己心口，"现在，换你还给我了。"
彤彤的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红衣女子心口没有桃花印记，只有个淡淡的锁形疤痕，和银锁的形状分毫不差。怀里的生死簿突然自动翻页，空白页面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字迹——
"沈青鸾，本为绣娘，三百年前被心上人剜心炼锁，魂堕忘川成怨鬼。孟婆取其半魂镇压怨气化其戾气，以银锁为器，彤彤为饵..."
字迹突然中断。红衣女子的指甲掐进彤彤胳膊："看够了？"她的脸开始扭曲，左边是温柔的老婆婆，右边是狰狞的厉鬼，"书知言和花无期都想用你炼忘忧散，你真以为他们是为了救孟婆？"
忘川方向的唢呐声突然变调，变得急促又凄厉。红衣女子抬头望向天上，太阳刚爬到山顶，却像被墨染过似的慢慢变黑。彤彤怀里的银锁突然迸出强光，孟婆的魂影从锁片裂缝里飘出来，这次不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穿着青色襦裙的清晰模样。
"鸾儿。"孟婆的声音很轻，带着叹息。她伸出手，红衣女子突然尖叫着后退，身上的粗布衫寸寸碎裂，露出嫁衣原本的模样——领口袖口都绣着鸳鸯，只是所有鸳鸯都只有一只眼睛。
"别叫我！"红衣女子捂着耳朵蹲下去，"当年你眼睁睁看着他剜我心，现在装什么好人！"她突然抓起地上的曼珠沙华砸过去，"你以为我不知道？忘忧散根本救不了我，只会让我灰飞烟灭！"
孟婆没有躲。花瓣穿过她的魂体，落在彤彤脚边。银锁从彤彤掌心滑落，"啪嗒"一声掉在石阶上。裂缝里流出黑色的雾气，在地上聚成个模糊的人影——穿着喜服，脸上有疤，心口是桃花印记。
"我的鸾儿果然聪明。"沈公子的声音从黑雾里传来，带着满意的笑，"忘忧散是引子，真正的魂归阵，需要两魂合一才能发动。"黑雾突然化作锁链，缠住孟婆和红衣女子的腰，往中间拉去。
彤彤捡起银锁时，发现锁片上的裂缝变大了，"鸾"字只剩下半边。她听见孟婆的声音带着哭腔："彤彤，跑！把锁片扔到雪莲里，别回头！"
红衣女子的嫁衣突然燃起黑火，她在锁链里剧烈挣扎："我不跟你合魂！沈之遥你这个疯子！"
"三百年前你就该是我的。"黑雾幻化出的手抚上红衣女子的脸，疤脸男子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现在，连她的半魂一起，都还给我。"
锁链突然收紧，孟婆和红衣女子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彤彤看见她们的魂魄正被黑雾一点点吞噬，银锁在掌心震得她胳膊发麻。生死簿突然哗啦啦翻到最后一页，书知言的字迹混着血写着："替身魂可献祭，换魂归阵一时逆转——用你的影子。"
彤彤低头看自己的影子。那个沉默跟着她的模糊人形正在扭曲，像要从地上爬起来。忘川的唢呐声近在咫尺，她甚至能看见雾里飘来的红灯笼尖顶。
银锁突然发出灼痛，彤彤握紧它伸向黑雾——那里是沈公子心口的位置，和她掌心里锁片的形状正好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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