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在身后合拢的刹那,书知言听见外面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那声音像是有人用生锈的刀叉在刮瓷碗,刺得后槽牙发酸。
林九靠在墙上,呼吸粗重得像拉风箱。他的右手垂在身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耳后,像是有人用墨汁在皮肤下注射。
“你撑得住吗?”书知言压低声音。
林九没说话,只是抬手示意他噤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脖颈上的血管突突跳动。远处透来的微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让那些黑纹看起来更像是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指甲刮擦声停了。紧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像是有人在门外蹲下身。书知言感觉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那种被盯上的感觉又来了。他甚至能闻到门缝里渗进来的气味——泡烂的莲子混着铁锈。
林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滚烫,力道却稳得惊人。他对着书知言做了个口型:别出声。
脚步声响起。很轻,但很近。像是赤脚踩在潮湿的水泥地上,每一步都带着水渍的腥气。声音从门前移开,渐渐远去,直到完全消失。
书知言这才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他刚要松口气,林九的手指突然收紧。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书知言看见通道深处的微光开始晃动。像是有人提着灯笼在走动,光影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人影。
“那是……”他刚开口就被林九捂住嘴。
两人的影子在墙上重叠,晃动的光斑映出诡异的轮廓。书知言能感觉到林九手掌的温度,那种灼热顺着脸颊蔓延到耳后,让他想起实验室里那些永远调不低的恒温灯。
光晃得厉害了。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还有某种黏腻的拖拽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缓慢爬行,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
林九的手指开始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疼痛。他的指甲缝里渗出血珠,在水泥地上砸出细微的响动。
书知言低头看,发现那些血珠落地后变成了黑色,像是融化的蜡滴。
“我们得走。”林九终于松开手,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他转身时衣角掀起,书知言瞥见他后颈处的皮肤——那里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划破的。血迹已经凝固,但周围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通道尽头的光忽明忽暗。脚步声和拖拽声越来越近,混着若有若无的铃铛声。像是风铃,又像是挂在婴儿床边的玩具铃。声音清脆中带着几分阴冷,每一声都掐在心跳的间隙。
林九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踉跄着扶住墙壁。他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书知言看到那些黑纹顺着他的太阳穴往上爬,像是要把整张脸吞噬。
“你还好吧?”他伸手想扶。
林九猛地甩开他的手。动作太大,撞在墙上发出闷响。他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眼神却异常清明。嘴角抽搐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摇头。
拖拽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低语。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地底传来,又像是贴着耳朵呢喃。书知言听不清内容,但那种熟悉的刺痛感从太阳穴蔓延到后背——就像在实验室里听到那段加密音频时的感觉。
林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的嘴唇贴近书知言的耳畔,吐出的气息滚烫:“别听。”
话音未落,一声尖叫撕裂寂静。像是指甲刮擦黑板,又像是玻璃碎裂。
书知言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闪过无数画面碎片。某个瞬间,他看到林九站在实验室的操作台前,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针管里的液体泛着诡异的墨色。
“看着我。”林九扣住他的后颈,“别让那些画面控制你。”
书知言眨眨眼,那些幻觉消失了。但后颈的刺痛感还在,就像有根针扎在那里。他能感觉到林九的手在发抖,那种灼热顺着皮肤渗透进来,让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雨夜。
低语声越来越响。像是无数人在耳边同时说话,却又听不清具体内容。书知言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光影扭曲成奇怪的形状。他看见林九的嘴唇在动,却听不见他说什么。
突然一阵剧痛从手腕传来。林九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将血抹在他的虎口处。血腥味混着腐臭扑面而来,书知言的意识猛地清醒。
那些扭曲的画面消失了,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喘息声。
“记住这种味道。”林九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当你再听到那些声音,就咬破嘴唇。”
拖拽声又开始了。这次更近了,就在通道拐角处。
书知言能看到一缕红色的裙角从墙边掠过,像是被风吹起的绸缎。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气,混着腐败的臭味,让人作呕。
林九拽着他往相反方向跑。两人在狭窄的通道里狂奔,脚步声回荡在四壁之间。书知言能感觉到林九的手掌在冒汗,那种灼热却丝毫未减。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们转过一个弯。前方的光源突然熄灭了。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吞没了所有轮廓。
书知言跌跌撞撞地跟着林九,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突然,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泡烂的莲子混着铁锈。
\[未完待续\]书知言的鞋底踩到什么东西,打了个滑。林九的手腕猛地一沉,他借着惯性把人往前拽了半步。黑暗里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撕扯湿透的棉布。
“停。”林九突然刹住脚步。
两人喘着粗气贴在墙边。书知言能感觉到林九的手背抵在他胸口,那种灼热隔着衣服烫得人发慌。远处的光源又亮了起来,但这次是暗红色的光晕,像是从血水里滤过。
拖拽声停在了他们身后三米远的位置。
铃铛响了。这次听得真切,是铜铃,清脆里带着钝响。像是挂在某种动物的脖子上,每走一步都叮当作响。
书知言的虎口还在渗血。血腥味混着泡烂的莲子味,让他胃部抽搐。他听见林九吞咽口水的声音,那声音格外清晰。
“往前爬。”林九松开他的手腕,手掌改而压在他的后背,“别碰两边的墙。”
冰冷的水泥地硌得膝盖生疼。书知言刚往前挪了半步,就听见头顶传来窸窣声。像是老鼠在天花板夹层里跑动,但那节奏太规律了——咚、咚咚,咚、咚咚。
林九突然抓住他的衣领往下一扯。书知言整个人扑倒在地,鼻尖几乎贴上地面。黏腻的液体从指缝间渗进来,腥臭味直冲脑门。
天花板传来一声尖叫。
那声音像是被掐住脖子的猫,又像是金属摩擦。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书知言抬头看去,在暗红的光晕里,他看见一只白生生的手臂从裂缝里垂下来,指尖还在滴水。
林九拽着他站起来。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一团,像是被风扯乱的纸片。拖拽声又响起来了,这次是从天花板上传来的。
“跑!”林九一把推开铁门。
刺眼的白光涌进来。书知言眯起眼睛,看见面前是一间废弃的手术室。不锈钢器械散落一地,墙上的瓷砖剥落大半。最中央的手术灯还亮着,灯罩上沾满褐色的污渍。
林九反手将门关死。他的手指在锁孔上停留片刻,那些黑纹在皮肤下游走时像活物般扭动。书知言看见他耳后的血管突起,像是有东西在里面蠕动。
“那是什么?”他压低声音。
林九没回答。他正盯着手术台上方的无影灯,眼神像是被钉在那里。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滴在地板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天花板的拖拽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敲击声,一下一下,像是有人在敲打管道。节奏很慢,却带着某种催眠的韵律。
书知言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发现刚才沾到的黏液正在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指尖传来灼烧感,那种感觉顺着神经往上爬。
林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按在手术台上。金属台面的寒意瞬间扑上来,抵消了部分灼烧感。他的手掌压在书知言手背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把骨头压碎。
“疼吗?”他的声音像是砂纸打磨。
书知言咬住下唇点头。血腥味在口腔炸开,反而让视线清晰了些。
林九的手指收了收。他的指甲缝里又渗出血珠,滴在书知言手背上时冒着白烟。那股泡烂莲子的气味更浓了,混着焦糊味。
“记住这种疼。”他的拇指擦过书知言手背的灼伤处,“下次它会提醒你活着。”
敲击声突然变快。像是暴雨砸在铁皮屋顶,又像是无数手指在抓挠内壁。书知言看见林九的瞳孔收缩,整个人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手术灯闪了一下。
在光线明灭的刹那,书知言看见手术台对面的镜子里映出一个人影。那是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长发遮住了脸。她的手臂从镜子里面伸出来,指尖已经触到林九的肩膀。
“小心!”书知言猛地拽他。
林九转身的动作带翻了器械盘。金属器械哗啦啦掉在地上,其中一把手术刀正好划过他的小臂。血珠溅在镜子上时,那女人的身影突然扭曲,像是被高温融化的蜡像。
镜子轰然炸裂。
碎片四溅的瞬间,书知言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那是实验室的味道,和今天早上他在林九外套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林九抓住他的后颈往角落里按。玻璃碎片擦着耳畔飞过,扎进墙壁时发出密集的响声。书知言能感觉到林九的呼吸喷在他耳边,急促里带着某种难以形容的焦躁。
“你闻得到吗?”林九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消毒水味。”
书知言刚点头,就听见林九笑了一声。那笑声低得几乎听不见,却让他后背发凉。
敲击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婴儿啼哭。断断续续,像是从通风管道里传来的。哭声忽远忽近,每一声都带着湿漉漉的回音。
林九的手指深深掐进书知言的后颈。那种灼热突然变得滚烫,像是要烧穿皮肤。书知言咬破嘴唇时,他看见林九的嘴角也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来了。”林九松开手,眼神晦暗不明,“这次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