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隔间冰冷的门板紧贴着苏宣滚烫的脊背，那点凉意丝毫无法浇灭他脸上和心头的熊熊烈火。他双手依旧死死捂着脸颊，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顾廉那句带着戏谑磁性的“可爱”，隔绝掉图书馆里那些若有似无的、探究的目光，隔绝掉这个完全失控的世界。
心脏在胸腔里狂野地擂动，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撞击得肋骨生疼。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发出轰鸣般的噪音，几乎盖过了洗手间里水龙头滴水的细微声响。
【可爱？！他居然说我可爱？！他是不是瞎了？！还是…还是故意在戏弄我？！】苏宣在心底绝望地呐喊，羞愤、恐慌和一种从未有过的、极其陌生的悸动感交织在一起，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顾廉那双深不见底、带着玩味笑意的眼睛，仿佛就在眼前，穿透了门板，牢牢锁定着他。
【系统！系统爸爸！系统爷爷！你倒是吱个声啊！】他疯狂地在意识里呼唤，【这剧情崩得连渣都不剩了！这顾廉绝对有问题！他是不是也被穿了？！或者他觉醒了？！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那个冰冷的电子音仿佛彻底消失了，只留下那个【努力存活】的警告，像一个甩不掉的幽灵，阴魂不散。
【存活…】苏宣无力地滑坐到冰凉的瓷砖地上，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再这样下去，不用等一年后意外死亡，我明天就能被顾廉活活气死或者羞死……】
时间在狭小的隔间里缓慢爬行，每一秒都是煎熬。脸上的热度终于开始有消退的迹象，狂跳的心脏也渐渐平复到勉强能承受的程度。苏宣深吸了几口气，用冷水狠狠洗了几把脸，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
不行。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图书馆是公共场合，他不可能永远霸占着洗手间。而且……顾廉还在外面。那个魔鬼一样的家伙。
想到顾廉，苏宣又是一哆嗦。他磨磨蹭蹭地整理好自己洗得发白的校服，对着镜子确认脸上看不出太多异样（虽然耳根依旧红得可疑），才深吸一口气，像奔赴刑场一样，拉开了隔间的门。
图书馆里依旧安静，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摩擦的沙沙声。苏宣低着头，脚步放得极轻，尽量不引起任何注意，朝着那个靠窗的角落挪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像踩在布满地雷的战场上。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那个身影。
顾廉依旧坐在那里，背脊挺直，姿态从容。午后的阳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摊开的物理书，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笔，偶尔在旁边的笔记本上写下几行公式。侧脸的线条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冷峻完美，仿佛刚才那个恶劣地逼人夸他睫毛长、还反过来说人脸红可爱的家伙只是苏宣的一场噩梦。
他看起来……很平静。平静得让苏宣心里更加发毛。
苏宣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溜回自己的座位，动作轻得几乎像一片羽毛落地。他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顾廉，对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回归，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呼……】苏宣暗自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也许……也许刚才那句“可爱”只是他一时兴起的戏言？也许他玩够了，打算放过自己了？毕竟他是高高在上的校草，自己只是个不起眼的路人甲……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想把自己那本《高中生心理健康指南》拿回来，假装继续看书，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书脊的瞬间——
“回来了？”
低沉悦耳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不高，却像一道无形的电流，瞬间击中了苏宣。他猛地缩回手，像被烫到一样，身体瞬间僵直。
顾廉依旧没有抬头，目光还停留在书页上，只是那支夹在指间的笔，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点着桌面。嗒、嗒、嗒……规律的轻响，像敲打在苏宣脆弱的心弦上。
“脸还红吗？”他仿佛只是随口一问，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苏宣刚退下去的热度“噌”一下又全涌回了脸上，甚至比刚才更甚！他下意识地又想捂脸，硬生生忍住了，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顾廉终于缓缓抬起了头。那双深潭般的眸子精准地锁定了苏宣再次染上红霞的脸颊和耳根，里面清晰地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没有再追问，仿佛刚才那句只是一个小小的恶趣味开场白。
“晚上，”他放下笔，身体微微后靠，目光落在苏宣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上，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跟我去食堂吃饭。”
“什…什么？”苏宣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吃饭？跟他？！在人来人往的食堂？！那和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有意见？”顾廉微微挑眉，那点若有似无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审视。他身体微微前倾，那股无形的掌控感再次弥漫开来，“小弟陪大哥吃饭，天经地义。还是说，你更喜欢‘惩罚翻倍’的选项？”
“惩罚翻倍”四个字像冰冷的枷锁，瞬间扼住了苏宣所有反抗的念头。他想起脸颊被捏的微微刺痛感，想起图书馆里那灭顶的羞耻……他毫不怀疑顾廉有更多、更让他无地自容的手段。
“没…没有意见！”苏宣几乎是立刻回答，声音带着屈服的颤抖。他再次低下头，避开了顾廉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为了活命……为了活命……他只能一遍遍在心里默念。
顾廉似乎满意了，重新拿起笔，目光落回书页上。“嗯，乖。”
又是那个魔音穿脑的“乖”字！
苏宣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图书馆里安静的环境此刻成了最残酷的刑具，身边顾廉的存在感被无限放大。他身上的气息，他翻书的细微声响，甚至是他平稳的呼吸，都像一张无形的网，将苏宣牢牢困住。
他偷偷瞥了一眼顾廉专注的侧脸，心里一片混乱：【他到底想干什么？把我绑在身边当个取乐的玩具？看我出丑很有趣？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这个念头让苏宣不寒而栗。如果顾廉真的觉醒了，或者察觉到了他这个“外来者”的存在……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书里的顾廉，表面是清冷学神，骨子里却是睚眦必报、掌控欲极强的存在。他绝不可能容忍任何超出他掌控的变数。
【不行，必须想办法自救！系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了！】苏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疯狂转动脑筋。【首要任务是活下来，避免触发原主的死亡结局。顾廉这边……暂时不能硬碰硬，只能虚与委蛇，先稳住他。得想办法弄清楚他反常的原因……还有，得尽快熟悉这个世界的规则和人际关系，找到能帮自己的人，或者至少……找到能避开顾廉的生存空间。】
他下意识地翻开那本《心理健康指南》，目光却茫然地扫过一行行文字，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
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如同救命的仙乐。
苏宣几乎是立刻弹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自己那几本根本没看进去的书。他只想快点逃离顾廉身边，哪怕只是暂时的。
顾廉的动作却是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将书本和笔记收进那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单肩包里。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顿时在苏宣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走吧。”他言简意赅，目光落在苏宣身上，带着不容置疑。
苏宣像被赶鸭子上架，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顾廉身后半步远的位置。走出图书馆，傍晚微凉的风拂过脸颊，稍微驱散了些许燥热，却驱不散心头的沉重。一路上，无数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过来，有惊艳（对着顾廉），有好奇，有探究，也有毫不掩饰的嫉妒和鄙夷（对着苏宣）。
“那不是顾廉学长吗？他后面跟着的是谁？”
“好像是高二（7）班的苏宣？就是那个……”
“天啊，顾学长怎么会和他一起走？”
“看苏宣那样子，畏畏缩缩的，像个小跟班……”
细碎的议论声如同蚊蚋，钻进苏宣的耳朵里，让他脸颊又开始发烫，头埋得更低了。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廉却仿佛完全没听到周围的议论，步履从容，目不斜视。他甚至微微放慢了脚步，让苏宣能勉强跟上。这种细微的“照顾”，反而让苏宣更加如芒在背。
青川一中的食堂此刻人声鼎沸，正是用餐高峰期。食物的香气混合着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巨大的空间里充斥着喧嚣的交谈声、餐盘的碰撞声。
顾廉的出现，如同在滚油里滴入一滴冷水。
几乎是在他们踏入食堂大门的一瞬间，喧闹的声音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出现了一刹那诡异的寂静。紧接着，是更加密集的、压抑不住的议论声和无数道聚焦过来的视线，比刚才路上要强烈百倍！女生们兴奋地交头接耳，男生们也投来或羡慕或探究的目光。顾廉，青川一中的顶级男神，自带聚光灯效果。
而走在他身后、像个受气小媳妇一样的苏宣，则成了所有人目光中的焦点和最大的谜团。
苏宣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些目光烤化了。他死死攥着书包带子，指节泛白，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点。
顾廉仿佛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径直走向一个相对人少、靠窗的四人位。他拉开椅子坐下，动作优雅自然。
“坐。”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苏宣坐在他对面。
苏宣僵硬地拉开椅子，小心翼翼地坐下，只敢坐一点点椅子边缘，身体绷得笔直，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他垂着眼，死死盯着光洁的桌面，仿佛上面有花。
“想吃什么？”顾廉的声音响起，平淡无波。
“随…随便…”苏宣的声音细若蚊蚋。
顾廉没再说什么，起身走向打饭窗口。他一离开，苏宣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松快了不少，但那些探究的、好奇的、甚至带着恶意的目光却更加肆无忌惮地落在他身上。他如坐针毡，度秒如年。
没过多久，顾廉端着两个餐盘回来了。他将其中一个放到苏宣面前。
苏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餐盘，愣住了。
餐盘里，赫然是他平时最爱吃的糖醋小排和清炒西兰花！而且分量很足，米饭也压得实实的。这……这绝对不是随便打的！顾廉怎么会知道？巧合？还是……
他猛地抬头看向顾廉，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顾廉已经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开始用餐。他吃东西的样子很优雅，细嚼慢咽，仿佛身处高级餐厅，而不是喧闹的食堂。察觉到苏宣的目光，他微微抬了下眼皮。
“怎么？不合胃口？”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没…没有！”苏宣慌忙低下头，拿起筷子，心脏却跳得更快了。这感觉太诡异了！顾廉的举动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羞辱他的是他，命令他的是他，当众让他社死的是他，可现在……给他打他爱吃的菜的也是他？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他食不知味地扒拉着饭菜，糖醋小排酸甜可口，此刻却味同嚼蜡。食堂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只剩下他和顾廉之间这片诡异而沉默的方寸之地。
就在苏宣快要被这沉默逼疯的时候，一个清脆悦耳、带着一丝惊喜的女声打破了僵局：
“顾学长！好巧啊！”
一个穿着同款蓝白校服、身材高挑、容貌清丽动人的女生端着餐盘，笑盈盈地站在了他们的桌旁。她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皮肤白皙，一双杏眼水汪汪的，看向顾廉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
苏宣认得她。白薇薇。高二（1）班的班花，也是《冰山校草狠狠宠》这本书里的正牌女主角！
剧情……终于要走上正轨了吗？！苏宣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看向顾廉。
顾廉闻声，放下了筷子，抬头看向白薇薇。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白同学。”声音平淡疏离。
白薇薇似乎习惯了顾廉的冷淡，笑容依旧甜美：“学长也来食堂吃饭呀？这位是……”她的目光转向苏宣，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那目光落在苏宣身上，温和有礼，却让苏宣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苏宣。”顾廉言简意赅地介绍，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哦，苏同学你好。”白薇薇对着苏宣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随即目光又黏回顾廉身上，“学长，那边还有空位，不如一起……”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廉平静地打断。
“不必了。”顾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意味，“这里挺好。”
白薇薇的笑容微微一僵，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失落和错愕。她显然没料到顾廉会如此干脆地拒绝她，尤其……还是当着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苏宣的面。
“这样啊……”白薇薇很快调整好表情，笑容依旧甜美，只是少了几分热切，“那学长你们慢用，我先过去了。”她得体地点点头，端着餐盘转身离开，背影依旧优雅，但苏宣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转身时那一瞬间的僵硬和不甘。
白薇薇一走，空气似乎又沉静下来。
苏宣偷偷抬眼看向顾廉。对方已经重新拿起筷子，神情自若地继续用餐，仿佛刚才只是打发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推销员。他甚至没有多看白薇薇离去的背影一眼。
【这……这不对啊！】苏宣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按照剧情，顾廉和白薇薇应该是在图书馆或者竞赛班邂逅，然后逐渐产生好感的！现在白薇薇主动示好，顾廉居然这么冷淡？甚至还当着她面……跟我坐在一起？这剧情崩得连亲妈都不认识了吧！】
他感觉自己穿的不是甜宠文，而是恐怖片！顾廉就是这个恐怖片里最大的、行为模式完全无法预测的BOSS！
就在苏宣内心疯狂刷屏吐槽的时候，顾廉突然放下了筷子。他拿起旁边一张干净的餐巾纸，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然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在苏宣脸上。
苏宣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今天的‘诚意’，”顾廉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苏宣耳中，“虽然质量堪忧，”他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苏宣依旧泛红的耳根，“但看在你……还算听话的份上，勉强算你过关。”
苏宣一口气还没松下去。
顾廉的下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窟：
“不过，明天开始，要求要提高了。”他身体微微前倾，隔着小小的餐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牢牢锁住苏宣，里面清晰地映出他瞬间惨白的脸。顾廉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恶劣十足的弧度，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宣布：
“每天一句，要有新意，要有细节，要……发自肺腑。”
“并且，”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苏宣眼中迅速累积的惊恐，才慢悠悠地补充，“时间地点，由我来定。”
轰——！
苏宣感觉自己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新意！细节！发自肺腑！还要由他指定时间地点？！这简直是要把他往死里逼！这比当众念情书还要可怕一百倍！这日子没法过了！
看着苏宣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眼中只剩下绝望和控诉的小脸，顾廉眼底深处那点恶劣的笑意却更加浓厚了。他像是完成了一件有趣作品的艺术家，心情颇好地站起身。
“吃饱了？”他问，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苏宣哪里还吃得下？他僵硬地摇了摇头。
“那就走吧。”顾廉拿起自己的包，率先转身。
苏宣失魂落魄地站起来，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机械地跟在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后面。夕阳的余晖透过食堂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一个从容优雅，一个失魂落魄。
顾廉步履稳健地走在前面，似乎完全没有理会身后那个可怜的小尾巴。只是没人注意到，在他微微侧头看向窗外夕阳时，那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带着满足和兴味的微光。
小猎物惊恐又不得不屈服的样子……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呢。
而苏宣，拖着沉重的脚步，脑海里只剩下顾廉最后那句如同恶魔低语般的“新要求”，以及系统那冰冷刺骨的【努力存活】警告，在绝望的深渊中反复回荡。
未来的日子……似乎比想象中更加“水深火热”了。
作者宝宝们，我想要小花花（爱心发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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