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报价单是谁经手的？"
祁远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祁氏集团高管会议室的气温骤降。他将一叠文件甩在桌上，眼神如刀锋般扫过在座每个人。
高管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应。法务总监周毅——祁远的大学同学兼集团副总——清了清嗓子："是我最后审核的，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祁远冷笑一声，抽出其中一页推到周毅面前，"昌明科技昨天提出的新条件，几乎针对这份报价单的每个弱点。他们不可能自己猜到这些。"
会议室一片死寂。周毅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你怀疑我们有人泄密？"
"不是怀疑，是确定。"祁远打开投影，调出一组数据，"过去三天的内部系统登录记录显示，有人深夜访问了并购核心文件，IP地址追踪到法务部。"
许星辰的面孔在祁远脑海中一闪而过。不，不可能是她。虽然立场对立，但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不是会使用这种手段的人。
"查清楚是谁。"祁远站起身，会议结束的信号，"同时，修改所有谈判策略，假设对方已经知道我们的底牌。"
走出会议室，祁远径直回到办公室，锁上门。落地窗外，金融区的灯火如星辰般闪烁。他拿起手机，犹豫片刻，拨通了一个号码。
"刘董，关于明天的酒会，我想加一个邀请名单...对，昌明科技的许星辰律师...是的，就是她。"
挂断电话，祁远从书柜抽出一本《国际商法案例集》，扉页上有许星辰大学时代的签名——这是他从拍卖会上高价购得的。他轻轻摩挲那个清秀的签名，眼神复杂。
与此同时，正清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里，许星辰正与昌明科技团队复盘最新谈判进展。
"祁氏突然改变了策略，"许星辰指着合同修改处，"他们之前坚持的几项条款全部让步了，这不正常。"
昌明科技CEO张总不以为意："也许他们意识到自己理亏呢？"
"祁远不是会轻易认输的人。"许星辰翻到另一页，"更奇怪的是，他们新增的这些条款，恰好针对我们之前私下讨论过的几个备选方案。"
林妍递给她一杯咖啡："你是怀疑...？"
"我不知道。"许星辰压低声音，"但感觉像是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谈判策略。"
会议结束后，许星辰收到一封精致烫金邀请函——亚洲商业领袖年度酒会，受邀者都是顶级企业高管和专业人士。
"奇怪，往年这种酒会只会邀请合伙人级别的律师。"林妍翻看着邀请函，"看来你最近名声大噪啊。"
许星辰盯着落款处的祁氏集团logo，若有所思："酒会主办方是祁氏？"
"你不知道？祁远是亚洲商会的轮值主席。"林妍眨眨眼，"说不定是你的'粉丝'特意邀请你呢。"
许星辰轻拍她一下："别胡说。"但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这会是祁远的安排吗？如果是，他的目的是什么？
酒会当晚，许星辰选了一套深蓝色丝绒礼服，搭配简洁的珍珠耳钉。她不想太过张扬，但也不能失礼于这样的高端场合。
香格里拉酒店宴会厅金碧辉煌，觥筹交错间尽是商界名流。许星辰端着一杯香槟，与几位相识的律师寒暄，目光却不自觉搜寻着某个身影。
"许律师，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许星辰转身，周毅站在她面前，脸上挂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他身着定制西装，领带针上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烁，整个人散发着精英气质。
"周总。"许星辰点头致意，"贵公司举办的活动很成功。"
"过奖了。"周毅抿了一口威士忌，眼神锐利，"听说你在昌明科技的并购案上表现出色，祁远很少夸奖对手律师。"
许星辰微笑不语，不确定这是赞美还是试探。
"不过，"周毅话锋一转，"商业并购很复杂，有时候律师太坚持原则反而会适得其反。许律师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没必要在一个案子上太过执着。"
许星辰眯起眼睛："周总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只是友好建议。"周毅轻笑，"毕竟，谁也不想看到有才华的年轻人因为站错队而...受挫。"
话音刚落，一个低沉的声音插入："周毅，你在向许律师传授什么商业智慧？"
祁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旁，一身黑色燕尾服衬得他肩宽腿长，领结一丝不苟，整个人如出鞘的利剑般锋芒毕露。他的目光在周毅脸上停留片刻，后者微微后退半步。
"只是闲聊。"周毅恢复笑容，"我去招呼其他客人。失陪。"
周毅离开后，许星辰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手心已经微微出汗。祁远递给她一杯新的香槟："周毅说了什么让你紧张的话？"
"没什么，普通的...职场威胁。"许星辰接过酒杯，指尖不小心碰到祁远的手，一丝电流般的触感让她迅速缩回手。
祁远眼神一沉："他威胁你？"
"没那么严重。"许星辰转移话题，"谢谢你的邀请，虽然我不确定为什么会在名单上。"
"我认为很明显。"祁远的声音带着几分认真，"我想见你。"
如此直白的回答让许星辰心跳漏了一拍，香槟差点洒出来。她急忙稳住酒杯："祁先生，我们是对手律师和客户的关系。"
"今晚不是。"祁远微微倾身，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混合着威士忌的气息萦绕在许星辰鼻尖，"今晚只是两个参加酒会的普通人。"
乐队开始演奏舒缓的爵士乐，宾客陆续步入舞池。祁远突然伸出手："跳舞吗？"
许星辰摇头："我不太会..."
"跟着我就好。"祁远已经接过她的酒杯放在一旁，不容拒绝地牵起她的手。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将许星辰轻轻带入舞池。确实如他所说，许星辰只需跟随他的引领，步伐自然流畅起来。
"你跳得很好。"许星辰抬头，发现祁远正专注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在灯光下如星空般闪烁。
"大学时被迫学的社交礼仪。"祁远的声音里有一丝罕见的轻松，"我父亲认为一个合格的企业家应该擅长所有社交场合。"
"包括威胁对手律师吗？"许星辰脱口而出，随即后悔自己的尖锐。
但祁远只是挑了挑眉："周毅的话别太当真。他是我大学同学，能力出众，但有时候...过于保护公司利益。"
"而你不一样？"
"我保护我认为值得的。"祁远的手在她腰间微微收紧，"比如有原则的律师。"
音乐节奏变快，他们的距离不得不拉近以避免撞到其他舞者。许星辰能感觉到祁远胸膛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他的呼吸拂过她的发丝，一种奇异的亲密感在两人之间蔓延。
"祁远，"许星辰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你有没有想过，昌明科技的人可能看到了你们的内部文件？"
祁远的舞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直觉。"许星辰直视他的眼睛，"他们的谈判策略变化太精准了，像是知道了你们的底牌。"
"有趣的理论。"祁远面不改色，"我会调查的。不过，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这不利于你的客户。"
许星辰轻咬下唇："因为我相信公平竞争。如果我的客户用了不正当手段，我不会坐视不理。"
祁远的目光变得深沉，他正要说什么，周毅突然出现在舞池边缘，表情凝重地对他使了个眼色。
"失陪一下。"祁远松开许星辰，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遗憾，"别走，等我回来。"
许星辰点点头，看着他走向周毅。两人低声交谈几句后，祁远脸色骤变，随即跟着周毅匆匆离开舞池。
许星辰独自站在喧嚣中，突然感到一丝落寞。她拿起酒杯走到露台上透气。夜风微凉，城市的灯火如繁星般铺展在脚下。不知为何，她想起父亲病房里祁远提到母亲时那一闪而过的脆弱表情。
"原来你在这里。"
祁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星辰转身，发现他站在露台门口，领结微微松开，眉宇间带着疲惫。
"出什么事了吗？"她问道。
"公司有点小麻烦。"祁远走到她身边，与她一起俯瞰城市，"抱歉突然离开。"
"没关系，工作优先。"
祁远转头看她："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吗？"
"职业习惯。"许星辰微笑，"律师要学会察言观色。"
"那你能看出我现在想什么吗？"
许星辰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心跳突然加速。祁远的眼神太过直接，里面蕴含的情绪让她不敢深想。
"我猜...你在想怎么解决公司的问题？"她故意曲解。
祁远轻笑一声，没有揭穿她："接近了。我在想，商业世界里，像你这样坚持原则的人太少了。"
"原则很昂贵，不是每个人都付得起代价。"
"而你付得起？"
许星辰望向远方："我父亲常说，人可以没钱，但不能没骨气。他当了一辈子教师，清贫但正直。"
祁远沉默片刻："你父亲是个智者。我父亲教会我的是另一课——商场如战场，仁慈是奢侈品。"
"所以你选择了冷酷？"
"我选择了现实。"祁远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嘲，"不过最近，我开始怀疑这种选择的代价。"
夜风渐强，许星辰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祁远立刻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无数次。外套上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许星辰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
"谢谢。"她低声道谢，突然注意到远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要下雨了。"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已经开始砸在露台上。祁远护着她退回室内，恰好遇到酒会结束的人群开始离场。
"我送你回去。"祁远说，语气不容拒绝。
"不用了，我叫车..."
"这种天气叫不到车的。"祁远已经拿出手机通知司机，"我的车就在楼下。"
十分钟后，许星辰坐在祁远的黑色奔驰后座，雨水拍打车窗的声音与车内古典乐交织。祁远坐在另一侧，两人之间保持着礼貌距离，但狭小的空间仍让许星辰异常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存在。
"地址？"祁远问。
许星辰报出酒店名字，祁远挑眉："你没回家？"
"公寓水管爆了，暂时住酒店。"许星辰解释完才意识到，这正是祁远旗下的酒店，但他体贴地没有点破。
车子驶入雨夜，两人陷入舒适的沉默。许星辰看着雨水在车窗上蜿蜒成河，突然问道："你相信商业道德吗？还是认为那只是弱者的借口？"
祁远思考片刻："我相信规则。道德太主观，但规则是明确的。问题在于，很多人连基本规则都不遵守。"
"比如窃取商业机密？"
"比如窃取商业机密。"祁远意味深长地重复，"但有时候，界线很模糊。一个公司濒临破产，员工面临失业，老板发现对手的漏洞...这时候道德还那么清晰吗？"
许星辰摇头："正因如此才更需要坚持。法律不是完美无缺的，但它是社会运行的底线。"
"你真是..."祁远轻笑，"难得一见的理想主义者。"
"而你是个现实主义者。"
"所以我们互补。"祁远的话让许星辰心头一颤。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雨依然下个不停。祁远坚持送她到大堂，伞大部分倾向许星辰这边，导致他的右肩被淋湿一片。
"谢谢你送我回来。"许星辰在电梯前停下，准备归还他的外套。
"留着吧，下次见面再还我。"祁远按住她的手，"晚安，许律师。"
"晚安，祁先生。"
电梯门关闭的瞬间，许星辰看到祁远依然站在原地注视着她，雨水从他的发梢滴落，眼神却灼热得令人心颤。
回到套房，许星辰脱下祁远的外套，犹豫片刻后没有挂进衣柜，而是轻轻放在枕边。她躺在床上，脑海中回放着今晚的种种片段——舞池里的近距离，露台上的对话，雨中他倾斜的伞...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外套口袋里有东西给你。——R」
许星辰连忙检查外套内袋，摸出一个小巧的U盘。她插入电脑，里面是一份加密文件，密码提示是"第一次见面那天"。
她输入咖啡洒落的日期，文件打开了——赫然是祁氏集团内部关于昌明科技并购案的评估报告，其中明确标注了几处可能被对方利用的合同漏洞。
许星辰倒吸一口冷气。祁远这是在做什么？主动向她泄露商业机密？还是...测试她的职业道德？
她盯着屏幕良久，最终回复了一条短信：「为什么给我这个？」
回复很快到来：「因为我相信你的原则。晚安，星辰。」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许星辰关上电脑，心乱如麻。窗外，雨声渐歇，但她的心湖却泛起了前所未有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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