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棋子

元神碎裂的剧痛中，江壹霖却意外地看清了些东西——那些被金光与魔焰撕成碎片的魂体，竟在飘落时泛起细碎的银光，像被打散的星子。

天罗符的茧突然裂开道缝隙，他看见玉帝袖口滑落半片玉符，上面刻着的“敕令”二字被血色浸染，与水晶里天将魂魄胸口的镇魔箭残痕完全吻合。原来三百年前射穿天将的箭，根本不是什么镇魔箭，是玉帝亲赐的“斩仙箭”。

“不对劲……”天蓬元帅突然皱眉，戟尖转向瑶池圣母，“这魔焰的气息，与当年你让我销毁的幽冥骨粉末一模一样。”

瑶池圣母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她袖中再次飞出白绫，这次却直刺天蓬元帅，“难道你也想与这魔胎同流合污？”

白绫掠过半空时，被道突然出现的青影劈成两段。来者披着破烂的袈裟，手里拄着根磨得发亮的锡杖，竟是灵山早已圆寂的玄通大师。他明明该在百年前坐化于莲池，此刻僧袍上却沾着新鲜的血渍，眉心的戒疤亮得惊人。

“阿弥陀佛。”玄通大师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玉帝既知血莲是锁魔印，又何必装得如此惊讶？当年老衲在莲池底刻下碑文，就是怕有朝一日，真有人把这枚棋子逼到绝路。”

水晶突然发出嗡鸣，天将魂魄眉心的镇魂钉开始松动，那些被冻住的仙魔魂魄竟齐齐转向玉帝，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冲破水晶壁。江壹霖这才发现，他们胸口都有个极淡的血莲印记——原来不止他一个“莲魔”。

“灵山果然藏着后手！”玉帝的金光大盛，却在触到玄通大师的锡杖时泛起涟漪，“你这死僧竟假死偷藏魂魄，是想聚众叛乱吗？”

玄通大师笑了，锡杖往地上一顿，溶洞顶端落下无数莲瓣，在空中凝成经文：“三百年前私放的不是妖魔，是被瑶池用锁仙咒困住的气脉精灵。你们怕他们泄露地脉枢纽的秘密，才嫁祸天将，又捏出江壹霖这枚魔胎，好随时能以‘除魔’之名封锁地脉。”

江壹霖的碎魂突然被莲瓣托起，那些银光在经文里重新聚拢，血莲印记竟从黑色慢慢转红。他感觉元神在重组，只是每块碎片都刻着刺骨的真相——所谓三界气脉，根本不是自然流转，而是被天庭用无数魂魄的灵力强行锁住，像圈养牲畜般汲取着生灵精元。

追魂铃的黑丝突然倒卷，缠向瑶池圣母的手腕。她惊呼着后退，袖中掉出个青铜小鼎，鼎里飘出的魂魄竟与江壹霖的元神有七分相似——是用同样的幽冥骨捏成的备胎。

“原来你早准备好替罪羊了。”天蓬元帅的戟尖抵在瑶池圣母颈侧，脸色铁青，“当年你说用幽冥骨炼药是为了给玉帝补元气，竟是在养魔胎！”

玉帝突然冷笑：“天蓬，你以为你脱得了干系？那追魂铃是你亲手挂在石缝上的，此刻翻脸，不嫌太迟？”

金光与佛光在溶洞里冲撞，三界众生的惊呼从洞外传来。江壹霖看着自己半凝的元神，一半是佛骨的清辉，一半是魔焰的暗沉，像块被硬生生粘起来的破玉。玄通大师说得对，他是棋子，可当所有下棋的人都开始自相残杀时，棋子或许能看清棋盘的裂痕。

水晶里的天将魂魄终于挣脱镇魂钉，镇魔箭从胸口飞出，化作道金光射向洞顶——那里竟藏着面巨大的水镜，镜中浮现出瑶池与魔族密谈的画面，说要借“莲魔”之乱，平分三界气脉。

“杀了他们！”瑶池圣母尖叫着扑向水镜，却被天将的魂魄缠住。

江壹霖突然抬手，半凝的元神触到水镜的刹那，所有画面突然投射到溶洞外的天幕上。三界众生的惊呼声变成哗然，那些原本喊着要劈死他的凡人，此刻正指着天庭仪仗怒骂；魔族的首领盯着水镜里的密谈画面，眼神阴鸷；灵山方向传来更响亮的钟声，像是在召唤什么。

玉帝的天威再次凝聚，这次却带着明显的慌乱：“孽障！竟敢坏朕的大事！”

江壹霖看着自己正在消散的元神，突然觉得轻松了些。他或许永远成不了完整的魂魄，或许永远摆脱不了佛骨与魔胎的撕扯，但至少此刻，他让这盘棋彻底乱了。

玄通大师的锡杖挡在他身前，莲瓣组成的屏障抵住天威：“老衲说过，唯心不迷者能破局。你虽身在局中，却看清了人心，这就够了。”

天将的魂魄与水镜里的画面一起爆发出强光，江壹霖最后看见的，是天蓬元帅的戟尖转向了玉帝，是洞外的魔族开始冲击天庭仪仗，是灵山的佛光正漫过暗河的入口。

他的元神终于彻底散开，化作漫天光点，一半融进地脉的暗河，一半飘向灵山的方向。或许很久以后，会有人在暗河深处捡到块带血莲印记的碎片，或许会有人在莲池边听到细碎的魔焰声，但那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盘被操纵了十五万余年的棋，终于有人敢掀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