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时初下意识地在心里反驳:“笑话!我啥也没干,就掉下来而已,能闯啥祸?难不成砸坏了几棵树也要赔?”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瞬,似乎在斟酌措辞,然后带着一种“你自求多福”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你闯入他们的地盘,并且……精准地砸死了他们正在举行某种仪式或者集会的……族长……】
付时初的脊背瞬间一僵。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脚下刚刚站立的地方,那里,烟尘已经稍稍散去,露出了一个被他砸出来的、人形的大坑。
坑底,一个穿着明显比其他人都要华丽庄重、头戴羽毛冠饰的中年男人,以一种极其扭曲、惨不忍睹的姿势镶嵌在碎裂的木质高台残骸里,脑袋已经扁了一半,红白之物溅得到处都是,生机断绝得不能再断绝了。
而他刚才,就正好站在那具新鲜出炉的尸体旁边!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虚感瞬间涌上付时初心头,饶是他脸皮厚如城墙,此刻也感觉脸颊有点发烫。
在数百道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注视下,他极其不自然地、小心翼翼地、几乎是踮着脚尖,往旁边……偷偷挪了一步,试图离那惨烈的案发现场远一点。
那一步挪动,在死寂的林间空地上,声音被无限放大。
“嘶——” 清晰的抽气声如同涟漪般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数百道原本就死死钉在付时初身上的目光,此刻更是燃烧起了熊熊怒火和刻骨的悲痛!
那眼神,仿佛要将他这个“天降灾星”生吞活剥!
“族…族长!” 一个须发皆白、手持骨杖的老者率先悲呼出声,声音凄厉得变了调,踉跄着扑向祭坛废墟。
他颤抖的手指着付时初,浑浊的老眼里迸射出骇人的恨意:“是他!是这个天外邪魔!他害死了我们的大祭长!”
“杀了邪魔!为大祭长报仇!” 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脸上涂着狰狞油彩的壮汉猛地举起手中的石斧,发出震天的怒吼。
这声怒吼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压抑到极致的悲愤!
“报仇!”
“撕碎他!”
“用他的血祭奠大祭长!”
愤怒的声浪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原本只是围观的部落人群,瞬间化作了愤怒的潮水,手持简陋却杀气腾腾的石矛、骨刀、粗糙的木弓,如同被激怒的蜂群,朝着还站在祭坛废墟边缘的付时初疯狂涌来!
他们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为领袖复仇的疯狂意志。
付时初头皮一阵发麻。
倒不是怕这些原始人的武器——那些粗糙的玩意连他的护体魔气都破不开。
麻烦在于,他理亏啊!
虽然是个意外,但众目睽睽之下砸死人家的老大,这梁子算是结死了。
他倒是不介意把这群人都放倒,但初来乍到一个规则未知的新位面,上来就屠灭一个土著部落?
这因果也太大了点,谁知道会引来什么诡异反噬?
更何况,他付时初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滥杀无辜到这种地步。
眼看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部落勇士,双目赤红,石矛带着破风声直刺他面门,付时初眉头紧锁,体内魔气流转,正准备一个轻巧的腾挪避开,再放出点威压震慑一下这群暴民——
“嗡!”
一声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剑鸣,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喧嚣的怒吼!
一道冰寒刺骨的剑气,如同实质的匹练,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精准无比地贴着付时初的鬓角掠过!
那剑气并未伤及冲来的部落勇士分毫,却在他们前方不足三尺的地面上,“嗤”地一声,划出一道深不见底、边缘凝结着厚厚冰霜的笔直沟壑!
冲势最猛的几个勇士,被那骤然爆发的恐怖寒意和凌厉剑气激得浑身汗毛倒竖,硬生生刹住了脚步,惊骇地看着脚前那道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冰线。
汹涌的人潮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墙,瞬间停滞!
所有人的目光,惊恐地越过付时初,看向他身后。
只见裴禾秋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付时初身后半步之遥。
他依旧是那副墨黑劲装,身姿挺拔如孤峰寒松,面容俊美却冷冽如万载玄冰。
他并未持剑,只是随意地负手而立,但周身散发出的那股睥睨天下、冻结万物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部落族人的心头,让他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淡淡地扫过愤怒的人群,不带一丝情绪,却让所有接触到那目光的人,如同被最凶残的洪荒巨兽盯上,骨髓都开始发冷。
刚才那道惊鸿一现的剑气,显然只是他微不足道的一点警告。
付时初:“……怎么感觉他在装逼?”
原本喧嚣震天的复仇怒吼,在裴禾秋出现并释放威压的瞬间,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
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恐惧呜咽。
连那位悲愤的老者,此刻也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恐地看着这个仿佛从九幽寒狱走出来的男人。
付时初感觉到身后那股熟悉的、带着霜雪冷香的气息,紧绷的神经下意识地放松了一丝。
他刚想回头说点什么,腰间却突然一紧!
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臂,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着点宣告主权意味地,环上了他的腰,将他整个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付时初身体瞬间僵直!
一股电流般的酥麻感从被触碰的腰间直窜上脊椎,让他头皮都炸了一下!
他猛地扭头,怒视裴禾秋:“裴禾秋!你……”
放手两个字还没出口。
裴禾秋却像没看见他的怒视,目光平静地越过人群,落在那位惊魂未定的老者身上,薄唇轻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一种理所当然、不容置疑的傲慢:
“惊扰了。” 他微微颔首,动作优雅,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位,是我方尊贵的客人。初临贵地,不甚熟悉空间节点,降落略有偏差。”
他顿了顿,目光扫了一眼祭坛废墟中那惨不忍睹的尸体,眼神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看一块碍事的石头,继续用他那平淡无波却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补充道:
“至于你们这位……不幸被波及的……嗯,首领?”
他似乎斟酌了一下称呼,带着点刻意的漫不经心,“实属意外。节哀。”
“……”
全场死寂。
部落族人们全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客人?尊贵的客人?
降落略有偏差?
从天而降把人砸成肉饼叫“略有偏差”?!
不幸被波及?
节哀?!
这轻描淡写、颠倒黑白、还带着施舍般“节哀”的语气,简直比付时初砸死他们大祭长还要令人发指!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