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的起床号还没划破晨雾,阿奇已经攥着制式皮带站在了宿舍窗前。天边刚洇开一抹鱼肚白,训练场的探照灯还在草叶上滚着冷光,他对着玻璃里的影子扯了扯衣领 —— 联合政府制服的灰白相间布料带着昨夜熨烫的挺括,铜质徽章在微光里泛着沉敛的光。
走廊里传来胶鞋摩擦地面的沙沙声,阿奇最后拽了把裤脚,金属扣环碰撞的轻响混着远处的哨音飘进楼道。当他冲进圆形大厅时,三十七个身影已经在大理石地面上站成了规整的方阵,靴跟叩击地面的脆响此起彼伏,像雨滴砸在绷紧的鼓皮上。
“都醒透了?” 杜宾犬韦恩(Wayne)的声音裹着寒气从队列前方砸过来,他军帽下的耳朵微微竖起,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的脸时,尾巴在制服后摆成一条绷紧的直线。阿奇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看见教官指尖在皮质武装带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第一条,” 韦恩突然提高了音量,右手猛地指向穹顶的星图,“眼睛盯着前面人的后脑勺,耳朵竖着听指挥。别让我在演练区看见谁像野狗似的乱窜 —— 上次在七号峡谷追野兔的蠢货,现在还在医疗站拆石膏。”
队列里有人憋笑的气音被他锐利的眼神瞬间钉住。阿奇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昨晚保养枪械时残留的机油味还在鼻尖萦绕,韦恩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带着硝烟味的呼吸喷在他的帽檐上。
“第二条,” 教官的爪子在他腰间的枪套上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金属保险栓的轮廓隔着布料硌得他皮肤发紧,“保险没卡到位的,现在就举手。等会儿实弹区要是听见谁的枪走火,我保证让他抱着枪管做三百个俯卧撑 —— 用牙咬着做。”
晨风吹开大厅西侧的百叶窗,带着露水的凉意扑在阿奇脸上。他看见阳光正沿着韦恩制服的褶皱往上爬,在那排勋表上折射出细碎的光点。当教官转身面对整个队列时,尾巴突然绷成了笔直的一条线。
“最后一条,” 韦恩的声音突然压低,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耳膜上,“从踏入模拟战区的那一刻起,把‘演练’两个字从脑子里抠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阿奇胸前的新兵编号,“你们现在不是在基地受训,是在加蓬保护太空电梯,确保工作人员的安全 ——”
穹顶的透光板突然被晨光灌满,阿奇看见韦恩军帽下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簇跳动的火焰。“记住了,” 教官的吼声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枪膛里的每颗子弹,都该带着真刀真枪的狠劲!”
韦恩的每句话都像烧红的铁钉,在阿奇的耳膜上烫出清晰的印记。他盯着前方战友后颈的毛发,把 “不许乱跑”“保险上紧”“当成实战” 这些字眼在舌尖反复碾过,直到口腔里泛起淡淡的铁锈味。当集合的哨音再次响起时,他感觉那些话语已经顺着血管流进心脏,随着每一次搏动撞得胸腔发疼。
运输车载着三十八个身影碾过基地的铁丝网时,阿奇正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桉树。晨雾早已散尽,赤道的阳光把车厢晒得暖洋洋的,战友们压低的交谈声混着引擎的轰鸣起伏,有人在擦拭枪身,金属摩擦的轻响像春蚕啃食桑叶。他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看着地面的阴影被车轮切成一段段的,突然听见斜后方传来一声清脆的招呼。
“嘿,阿奇,你还认得我吗?”
阿奇转过头时,一缕阳光正落在对方的耳尖上,把那身钴蓝色的皮毛染成了流动的深海。雌性德国牧羊犬正支着下巴看他,紫色的眼睛在睫毛下闪着狡黠的光,鼻尖微微抽动的样子让阿奇突然想起那年夏天的农场草地。
“哼,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 西尔维娅(Sylvia)突然扬起嘴角,前爪在膝盖上敲出轻快的节奏,“那次赶羊比赛,要不是你最后那记漂亮的迂回,我的黑羊早就进了终点线 。”
车厢突然碾过铁轨接缝,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阿奇感觉耳朵尖在发烫,他下意识地挠了挠后脑勺,制服领口的铜扣硌得指腹发麻。记忆里的画面突然鲜活起来:飞扬的尘土,羊群惊慌的咩叫,还有西尔维娅当时气得竖起的鬃毛 —— 她的黑羊明明只差三步就越过白线,却被他带着羊群从侧后方斜插过来,像一道突然劈开的闪电。
“呃,西尔维娅,那次我......” 阿奇的尾尖不安地扫着座椅下方,想说的道歉卡在喉咙里,变成了含混的气音。阳光穿过她耳后的绒毛,在椅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让他想起她当时甩着尾巴离场的背影,像一团被揉皱的蓝绸缎。
“我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西尔维娅突然前倾身体,车厢的颠簸让她的鼻尖差点碰到阿奇的肩膀,“说真的,你最后那个假动作太漂亮了 —— 我爸后来翻了三遍录像带,说那是他见过最标准的边境式战术。”
阿奇的爪子顿在半空,看着她眼里闪烁的笑意,突然发现那些关于比赛的懊恼早就被风吹散了。车窗外,非洲草原的金合欢树正排着队向后奔跑,西尔维娅耳尖的绒毛在风里轻轻颤动,像极了那年夏天被羊群掀起的苜蓿花瓣。
......
轮胎碾过最后一段碎石路时,阿奇闻到了潮湿的腐殖土味。加蓬(The Gabonese Republic)基地的铁栅栏像道锈蚀的伤疤横亘在雨林边缘,铁丝网后攒动的人影被赤道的强光晒得发白,标语牌上 “还我太阳” 的字迹被雨水泡得发胀,在风中猎猎作响。
“坐稳了!” 司机猛打方向盘,运输车在泥泞里划出半道弧线。阿奇扶住前座靠背,看见栅栏后的人群突然炸开 —— 有人挥舞着燃烧的布条,有人把矿泉水瓶砸在铁丝网上,塑料碰撞的脆响里混着含混的嘶吼。西尔维娅的耳朵警惕地贴向脑后,爪尖无意识地抠着座椅的皮革。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突然炸响,锈迹斑斑的栅栏像被掰断的饼干般向两侧翻开。三个身影裹挟着愤怒的吼声冲进来,其中穿工装裤的男人举着撬棍,另一个戴棒球帽的女人挥舞着消防斧,而最前面那个瘦高个正把玻璃瓶往掌心磕,淡黄色的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滴,在地面洇开刺鼻的汽油味。
“拦住他们!” 联合政府的工作人员举着防爆盾迎上去,橡胶棍与撬棍碰撞的闷响惊飞了树梢的鹦鹉。阿奇的手指已经扣在扳机护圈上,视线死死锁着那个举燃烧瓶的男人 —— 他正往后仰起脖子,喉咙里滚动的咆哮像闷雷滚过草地:“我要把这破地方点了!”
枪声在雨林边缘显得格外突兀。子弹擦过男人的小腿,带出一道血箭,他踉跄着跪倒时,燃烧瓶脱手砸在泥地里,火苗窜起半尺高又迅速被潮湿的地面摁灭。阿奇正要调整枪口,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道紫白相间的影子从斜后方窜出,速度快得像道闪电。
那只雪橇犬精准地扑向男人撑地的手臂,尖牙没入工装裤布料的瞬间,她猛地甩动脖颈,动作干脆得像把锋利的弯刀。男人惨叫着向后倒去,安全帽滚落在地,露出被冷汗浸透的头发。珠珠踩着他的胸口抬起头,项圈上的铭牌在阳光下晃出 “Everest” 的字样,嘴角还挂着几缕深色的布料纤维。
“动作够快的。” 西尔维娅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看着工作人员用束缚带捆住那个还在挣扎的男人。阿奇放下枪,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冷汗 —— 他分明记得珠珠上次在训练馆练习过肩摔时,还因为掌握不好平衡摔在垫子上,耳朵耷拉着像两片打蔫的树叶。
“我都没想到,珠珠的战斗力居然这么强。” 他望着那只正用爪子扒拉嘴角的雪橇犬,声音里还带着没散的惊讶。珠珠恰好转过头,舌头卷着鼻子上的泥点,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在雨林的阴影里亮得惊人。
西尔维娅朝珠珠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我也是,我只知道你们 6 只狗狗练习过狗狗功夫,上次见她还是在医疗站给伤员包扎,针管拿得比枪稳多了。” 远处的抗议人群还在栅栏后嘶吼,但阿奇看着珠珠蹦跳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些混乱的喧嚣好像都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阿奇看见珠珠,说明灰灰他们这些参与维修空间站的就在这附近。
珠珠甩了甩耳朵上的水珠,刚跟着工作人员绕过铁丝网,就看见灰灰正蹲在装甲车的阴影里擦枪管。他的白色航天服裤脚还沾着雨淋的泥浆,听见脚步声抬头时,耳朵尖上的绒毛抖落一串水珠 —— 那只混血儿的爪子在扳机上顿了顿,眼睛亮得像发现了藏在草里的野兔。
“你可算来了。凯恩(Kane)教官刚才还念叨,说再等五分钟就把你记成迟到。” 珠珠刚想回嘴,就看见不远处的绿荫里站着个高大的身影,德国牧羊犬凯恩正用爪子敲着腕表,军靴下的青草被碾出一道浅痕。
当他们跟着队列走向空地中央时,珠珠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太空电梯的钢索像从云层里垂下来的银线,底端的基座是由无数根金属支架交织成的巨网,阳光撞在钛合金外壳上,折射出的光斑在地面上织成流动的星河。她忍不住抬头去数那些盘旋的飞行器,直到灰灰拽了拽她的抗荷服:“再看脖子都要打结了。”
“灰灰,吃早餐没?” 凯恩的声音突然从头顶压下来,他的爪子在灰灰的头盔上不轻不重地敲了敲。珠珠看见灰灰猛地挺直脊背,耳朵根瞬间红了 —— 他嘴里还嚼着半块压缩饼干,说话时差点喷出来:“吃了一些。”
“吃多了小心吐。” 凯恩突然俯下身,鼻尖几乎碰到灰灰的额头,军徽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上次有个傻小子在离心机里吐了满脸,吐了就要被淘汰,明白?”
灰灰嘴里的饼干渣差点呛进气管,他瞪圆了眼睛,耳朵 “唰” 地竖成了三角形:“啊?!” 珠珠在旁边憋笑,看见他爪子忙乱地在口袋里掏纸巾,把嘴角的碎屑擦得满脸都是,活像只被雨淋湿的刺猬。
太空电梯的舱门滑开时,一股带着消毒水味的冷气扑面而来。珠珠跟着灰灰跳进去,金属地板在脚下微微震颤,内壁的显示屏正滚动着上升轨道的参数。他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抗荷服的充气泵发出轻微的嗡鸣,珠珠摸着腕上的压力阀,听见灰灰的呼吸声突然变粗了。
凯恩的脸出现在舱门外,他的爪子在观察窗上敲了敲,指腹划过那些闪烁的警示灯:“检查好自己的抗荷服。” 他的目光扫过灰灰松开的搭扣,突然伸手帮他拽紧,“你们将承受 9G 的重力,地球的引力可不懂什么叫手下留情。”
舱门闭合的瞬间,凯恩的声音隔着合金传来,带着难得的温和:“祝你们好运。”
最后一道检查光束扫过太空电梯的合金外壁时,珠珠看见地面指挥中心的灯光次第熄灭。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工程师们正往安全通道奔跑,他们的身影在巨大的基座阴影里缩成一个个移动的光斑,最后一道防护门闭合的闷响顺着钢索传上来,像远处沉闷的雷声。
“所有单位撤离完毕。” 扩音器里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珠珠的抗荷服突然震动起来,腕部的显示屏跳出鲜红的数字 ——5。灰灰的爪子在扶手上抠出细碎的声响,她转过头,看见他紧抿着嘴,腮帮子鼓得像含着颗石头。
4。地面的探照灯突然全部熄灭,赤道的星空铺天盖地压下来,银河像道融化的白银横亘在电梯顶端。珠珠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头盔内侧,咚咚声和显示屏的数字跳动声叠在一起。
3。远处的警戒塔发出最后一道红光,随即沉入黑暗。灰灰突然抓住她的爪子,掌心的冷汗浸湿了抗荷服的防滑垫,珠珠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关节也在发白。
2。指挥中心的最后一句叮嘱消散在电流声里,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电梯内部线路的低鸣。
1。点火指令像颗炸雷在舱内炸开时,珠珠感觉脚下的金属地板猛地向上一掀。巨大的推力把她死死按在座椅上,视线里的星图瞬间被拉长,地面的雨林变成旋转的绿陀螺,灰灰的惊叫声撞在舱壁上又弹回来,混着其他人的呼喊形成震耳的浪潮。
“尽情的叫吧,孩子们!” 凯恩的声音不知从哪个扬声器里钻出来,带着笑意的尾音被压力揉得发颤。珠珠再也忍不住,喉咙里冲出压抑的尖叫,这声呼喊像道闸门,瞬间放出灰灰更响亮的叫声,整个舱体仿佛都在随着这阵喧嚣共振。
当太空电梯冲破云层时,推力突然减弱。点火装置的嗡鸣渐渐平息,一道银灰色的牵引绳从上方垂落,吸住了电梯轿厢。减速的拉扯力让珠珠的身体微微前倾,她看见灰灰松开紧攥扶手的爪子,指节已经泛白,头盔下的耳朵还在微微发颤。
舷窗外的蓝色大气层正变成深邃的黑,远处的方舟号国际空间站(Ark International Space Station)像枚悬浮的钻石,在星光里闪烁着冷光。牵引绳的牵引越来越平稳,珠珠望着逐渐清晰的空间站轮廓,突然发现灰灰还在小声嘟囔:“早知道这么刺激,早上该多吃两块饼干。”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请看下一章《危机!方舟空间站坠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