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道刺目的惨白闪电撕裂乌云,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炸雷,精准无比地劈在了男人身旁不到三尺的地面上!焦黑的泥土混合着青烟猛地炸开!
男人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抱头就往旁边蹿!
咔嚓——!
第二道雷紧随而至,如同长了眼睛的银蛇,狠狠劈在他刚刚落脚的地方!地面又是一个焦黑的浅坑!
他亡魂皆冒,像只受惊的兔子,慌不择路地在城门前的空地上左冲右突。而天上的雷霆如同戏耍猎物的毒蛇,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一道接着一道,精准地追着他的脚步劈落!每一次都险之又险地擦着他的身体,泥土碎石四溅,青烟弥漫,将他逼得狼狈不堪,连滚带爬,身上的湿衣服沾满了泥浆,脸上只剩下极致的惊恐和绝望。
“轰隆——!!!”
第九道,也是最为粗壮骇人的一道紫电,带着毁灭性的气息,撕裂长空,不偏不倚,直劈男人头顶!
我瞪大了眼睛,爪子死死抠着栏杆边缘,连呼吸都忘了。
千钧一发!那男人不知哪来的急智和力气,猛地向旁边一个飞扑!
轰!!!
紫电擦着他翻滚的身体,狠狠劈在他刚才所在的位置!一个半人深的焦黑坑洞瞬间出现,边缘还跳跃着细小的紫色电弧!
男人瘫在几步外的泥水里,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望向那坑洞的眼神如同见了九幽恶鬼。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腿却软得不听使唤。
周围早已空无一人,只有被雷霆劈得一片狼藉的土地,和那个瘫在泥水里、如同被天地厌弃的可怜虫。
登仙台上寂静无声,只有云海在脚下翻涌。
我呆呆地望着凡间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许久,才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带着难以置信的叹息:
“……真惨啊……”
声音轻飘飘的,落在空旷的仙台上。说话间,我的爪子无意识地抬起,轻轻按在了自己小腹丹田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一片死寂的虚无。不知为何,看着那个倒霉到惊天地泣鬼神的男人,心口那片巨大的空洞,似乎也跟着轻轻抽动了一下。
就在这声叹息落下的瞬间,身后,一个清越、平静,如同玉石相击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嗯,是挺惨。”
我猛地一惊,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倏地转过身。
商玄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后几步之遥。依旧是那身素净的月白云纹广袖长衫,墨发半束,周身笼罩着柔和的水色光晕。他负手而立,目光并未落在我身上,而是穿透仙障,平静地投注在凡间那个瘫在泥水里、惊魂未定的倒霉男人身上。
那目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如同在观赏一幅无关紧要的画卷。
他广袖极其随意地、仿佛只是拂去衣袂上并不存在的微尘般,轻轻一拂。
登仙台上拂过的清风,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一瞬。
紧接着,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凡间那座小城上空,那片刚刚还电闪雷鸣、乌云压顶的天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过。浓重的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退却,惨白的电光湮灭无踪,震耳欲聋的雷声戛然而止。几缕金色的阳光,刺破残余的薄云,重新洒落在狼藉的城门空地上,照亮了那个男人身上湿透的泥浆,和他脸上劫后余生、茫然无措的表情。
骤雨初歇,天地澄明。仿佛刚才那场追魂夺命的雷暴,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商玄收回目光,终于转向我。那深邃的眼眸,如同蕴藏了无尽星河的寒潭,平静无波地映出我惊愕呆滞的小脸。他薄唇微启,清冷的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淡漠,清晰地敲打在登仙台寂静的空气里:
“本帝罚他做九世的倒霉蛋,这才第三世。”
他顿了顿,视线在我按着丹田的爪子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快得如同错觉,随即又移开,望向仙台下重新变得清晰宁静的凡尘画卷。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谈论今日的云霞:
“慢慢看,日子还长。”
说完,他不再停留,月白的衣袂划过一道清冷的弧线,转身缓步离去。那层水色的光晕随着他的身影,无声地融入回廊深处流动的霞光之中。
登仙台上,又只剩下我一个。
风重新开始流动,卷起我额前细软的银白色毛发。脚下云海依旧无声翻涌,七彩流光变幻不定。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爪子还按在空荡荡的丹田上。仙帝最后那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空茫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九世……倒霉蛋?
那个被雷追着劈的可怜男人……九世?
商玄……罚的?
为什么?
脑海中那片迷雾剧烈地翻腾起来,却还是看不清。
“唔……”我发出痛苦的呜咽,化作兽形,小小的身体蜷缩在仙玉地面上。
过了好一会儿,那阵撕裂般的疼痛才如潮水般缓缓退去。我喘息着,挣扎着重新抬起头,望向商玄离去的方向。
回廊深处,早已空无一人,只有琉璃檐角上凝聚的水珠,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悄然滴落。
啪嗒。
晶莹的水珠砸在下方同样光洁的琉璃瓦上,碎裂成更细小的水花,瞬间消失不见。
那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登仙台上,显得格外清晰。
我望着那水珠消失的地方,又慢慢低下头,看向自己依旧按在丹田位置的小爪子。有些磕碜的收回手,撇了撇嘴。
“嗯……九世的倒霉蛋啊……”
我喃喃着,声音轻得像叹息,散在登仙台微凉的风里,似乎带了几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