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蜜糖般缓缓流淌,将小院浸染成暖金色。王默抱着药箱疾步踏入内室,浅绯色襦裙下摆沾着几片枯黄的落叶,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发间那支半旧的珍珠步摇跟着晃动,流苏拂过她微红的脸颊,似有若无的铃兰香在空气中飘散。
她推开雕花木门,晚风裹挟着廊下铜铃的清脆声响涌入,琉璃灯的烛火在风中明明灭灭,光影摇曳。
蜷缩在软垫上的七彩狐狸听到动静,幽蓝的瞳孔在暗处瞬间收缩。
它注视着少女跪坐在绣着缠枝莲的软垫上,苍白纤细的指尖捏起玉色药膏,烛光照亮她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密的阴影。
"别害怕。"
王默轻声低语,声线温柔得如同檐角滴落的春雨
"这是用雪魄芝熬的药,敷上很快就不疼了。"
药膏刚触及伤口,狐狸便本能地绷紧身体。王默立刻停下动作,杏眼中蒙上一层水光
"是不是弄疼你了?"
她解下腕间的素绢,轻轻裹住手指,发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珍珠坠子在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
当她再次靠近时,狐狸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混合着雪水与铃兰的气息,温热的呼吸拂过皮毛,竟让这具见惯四界风雨的妖狐之躯,无端泛起一阵酥麻。
颜爵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般狼狈的模样与人类相遇。
三日前遭受暗袭坠落人间,若不是眼前这位少女发现浑身是血的自己,此刻怕是早已灵力溃散。
可当他抬眼望向王默专注的侧脸,却突然觉得这场意外或许并非全然不幸
少女微蹙的眉峰、轻抿的粉唇,还有涂抹药膏时比春风拂柳更轻柔的动作,都像无形的丝线,悄然缠绕住他的心弦。
"伤口已经消肿了。"
王默突然露出笑容,眼尾弯成好看的月牙
"再养几天,你就能活蹦乱跳啦。"
她用素绢轻轻擦去指尖的药渍,却在起身时因腿麻险些摔倒。
绯色裙摆扫翻药碗,碧色药汁在青砖上蜿蜒流淌,她慌乱地伸手去扶,发间步摇剧烈晃动,如墨般的青丝倾泻而下,将她瞬间笼罩在温柔的暗影之中。
狐狸紧盯着她耳后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喉间不自觉地滚动。
这般毫无防备的姿态,若是在危机四伏的世道早已成为致命弱点,可此刻在摇曳的烛火映照下,却无端透出几分天真的魅惑。
当王默重新跪坐下来时,领口不经意间滑落半寸,露出一段细腻白皙的脖颈,颜爵只觉胸腔里有团火焰在熊熊燃烧,就连尾巴上七彩的光晕都跟着明灭不定。
"说起来,你和我认识的一只狐狸很像。"
王默突然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梳理着狐狸的皮毛
"它也有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总爱偷偷叼走我的发带。"
她的声音渐渐变得悠远,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后来它为了保护我...再也没有回来。"
酸涩之感突然涌上颜爵喉头。
他本不该在意一个人类的思念,可看着王默泛红的眼眶,听着她声音里压抑的哽咽,心底竟泛起一丝陌生的嫉妒。
当少女将脸埋进他的皮毛时,温热的泪水渗进绒毛,他第一次迫切地希望自己能褪去狐形,以真实的模样为她拭去所有悲伤。
夜色愈发深沉,王默的声音也变得困倦。她打着哈欠解开发间步摇,三千青丝如流云般铺展,月白色中衣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睡吧。"
她掀开绣着鸳鸯戏水的锦被,侧身躺进榻里,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今晚...就一起吧。"
颜爵的尾巴不受控制地炸开。他凝视着少女枕在绣枕上的侧脸,月光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微张的唇瓣泛着诱人的粉色,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当王默无意识地伸出手臂,将他搂进怀中时,体温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带着令人心安的柔软。
他忽然想起仙境中的箴言——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可此刻蜷缩在少女臂弯里,却觉得就算前方是万劫不复,这般温暖也值得用千年道行来换。
窗外的风掠过竹林,将月影摇碎在窗棂上。王默的呼吸渐渐绵长,发间的铃兰香混着药味萦绕鼻尖。
颜爵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幽蓝瞳孔里翻涌着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愫。
这一夜,向来逍遥自在的灵犀阁司仪,第一次尝到了心动的滋味,也第一次期待着黎明迟些到来,好让这偷来的温柔时光,能再久一些,更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