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跟老天爷撕破了口袋似的,没头没脑地砸在苏家别墅的玻璃窗上。晚上十一点,书房里没开灯,只有窗外偶尔闪过的闪电,惨白地照亮苏晚星那张泪痕未干的脸。
她光着脚缩在角落的地毯上,冰凉的地板透过薄薄的地毯往骨头缝里钻。手里攥着的旧手机屏幕亮着,两条推送新闻跟鬼打墙似的循环播放。一条是"苏氏集团申请破产清算"的红色标题,另一条点开就是打了马赛克也能认出是她的视频截图,标题写着"豪门千金私生活混乱,不雅视频流出震惊全网"。
苏晚星把手机死死按在胸口,指甲掐进掌心,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可这点疼根本盖不过心里那翻江倒海的难受。三天前她还是那个踩着高跟鞋、在股东大会上侃侃而谈的苏家大小姐,现在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咔哒"一声,门锁突然响了。
苏晚星浑身一僵,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抬头看向门口。这栋房子除了她已经没人了,爸妈受不了打击住进了医院,佣人也早就走光了。
书房厚重的红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带着一身寒气的陆廷州站在门口。他身板挺得笔直,黑色大衣肩上落着一层湿气,皮鞋尖还沾着泥点子。跟在他身后的是两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手里都提着黑色公文包,一看就是律师。
陆廷州没说话,迈开长腿走进来。他经过书架时,外套袖子不小心扫到了台面上的相框。"啪嚓"一声脆响,玻璃相框摔在地上,照片里笑得灿烂的苏家人立刻四分五裂。
苏晚星的心跟着狠狠一揪。那是她二十岁生日时拍的全家福,那时候苏家还好好的,她还是那个可以肆意撒娇的大小姐。
陆廷州看都没看地上的照片,径直走到宽大的红木书桌后面,把公文包往桌上一扔,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扯了扯领带,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然后弯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啪"地甩在苏晚星面前。
"签了它。"他声音跟这天气一样冷,没什么情绪起伏。钢笔被他拿在手里,有节奏地在文件上敲着,嗒、嗒、嗒,像是在给苏晚星的命运倒计时。
旁边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律师立刻上前一步,把文件往前推了推,公式化地说:"苏小姐,这是股权转让协议。陆总愿意以市值收购苏氏集团剩下的全部股份,包括你们家这些不动产。签了字,苏家的债务就与你无关了。"
苏晚星盯着那几页纸,手指抖得不成样子。她慢慢撑着地板站起来,膝盖麻得差点摔倒。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她也顾不上理。"陆廷州,"她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苏氏变成今天这样,不就是你一手造成的吗?你现在假惺惺地来收购?"
陆廷州抬眼皮看她,眼神冷得像冰。"苏小姐,说话要讲证据。"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手指交叉放在肚子上,"商场失意而已,别搞得跟谁害了你似的。签不签给句痛快话,我时间宝贵。"
"我不签!"苏晚星猛地把文件往旁边一推,纸张散落一地。"你想吞掉苏家?做梦!"
"苏晚星。"陆廷州突然站起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他一步步逼近,苏晚星不自觉地后退,直到背抵住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退。男人身上的雪松味混着雨水的湿气包围了她,这个味道让她没来由地心慌。
陆廷州伸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他的手指力气大得吓人,苏晚星觉得骨头都要碎了。"看清楚了,"他眼睛里一点温度都没有,"现在不是你耍大小姐脾气的时候。签了字,你爸妈还能保住养老的钱,还能住像样的医院。不签,"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明天一早,你爸妈就得从这间房子里被赶出去。哦对了,还有你那些'精彩'视频,我不介意让更多人欣赏欣赏。"
苏晚星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陆廷州,你混蛋!"
陆廷州突然松开手,苏晚星踉跄着后退一步,捂着下巴咳嗽起来。他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文件,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好像那是什么多珍贵的东西。然后他翻到最后一页,把笔塞到苏晚星手里。
"签吧。"
苏晚星死死攥着笔,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知道陆廷州说得出做得到,她不能拿爸妈的晚年冒险。可是要她亲手把祖辈传下来的家业送给这个毁了一切的男人,她不甘心!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目光突然扫过协议最后几行小字。她瞳孔猛地一缩,像看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东西。"这是什么?"她指着其中一行字,声音都变调了,"'乙方需无条件满足甲方一切合理要求,直至甲方主动解除协议'?陆廷州,你什么意思?"
陆廷州往前走了两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微微低下头,热气喷在苏晚星的耳廓上,带来一阵战栗。"字面上的意思。"他声音压得很低,像说什么悄悄话,"从你签字开始,你就不单是把苏家给我了,连你自己也是我的了。"
苏晚星猛地推开他,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你无耻!"
"无耻?"陆廷州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低地笑起来。"苏大小姐,事到如今你跟我讲廉耻?当初你跟那些男人鬼混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无耻两个字?"
"我没有!"苏晚星激动地大喊,那些照片根本就是合成的,是陷害!可现在谁会相信她?
陆廷州不跟她争辩,只是把协议又往前递了递。"给你十分钟考虑。是签了字,保全你爸妈,还是......"
苏晚星看着他那张俊美却冷酷的脸,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她颤抖着手,准备在文件上签字,就在笔尖快要碰到纸张的那一刻,陆廷州突然又开口了。
"忘了三年前那个雨夜了吗?"
苏晚星的笔停在半空,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住。她猛地抬头看向陆廷州,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三年前......雨夜......
那个模糊的记忆碎片突然清晰起来。暴雨倾盆的夜晚,她在郊外出了车祸,手机没信号,周围一片漆黑。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冻死在那里的时候,一个男人出现了。他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裹在她身上,抱起她走了很长的路才找到医院。她当时意识模糊,只记得男人身上有淡淡的雪松味,还有他说话时低沉的声音。她想看清他的脸,可他一直背对着光。等她第二天醒过来,男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那件带有血迹的大衣和一张写着"好好活着"的纸条。
这些年她一直没放弃寻找那个救命恩人,可一点线索都没有。现在陆廷州突然提起这件事......
"是你?"苏晚星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逼问着,"三年前救我的人是你?"
陆廷州看着她震惊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伸手,用指腹轻轻擦过苏晚星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诡异。"你说呢?"
苏晚星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又酸又疼又困惑。如果陆廷州真的是她的救命恩人,那他为什么现在要这么对她?毁了她的家族,逼她签下这种屈辱的协议?可如果不是他,他怎么会知道三年前雨夜的事?那件事她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为什么?"苏晚星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划过冰冷的脸颊,"你既然救了我,为什么现在又要毁了我?"
陆廷州收回手,拿起桌上的协议,翻到最后一页举到苏晚星面前。"签了它,我就告诉你答案。"他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接下来的三年,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聊一聊三年前的债,你打算怎么还。"
债?苏晚星愣住了。她什么时候欠过陆廷州的债?
看着陆廷州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苏晚星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这个男人太危险了,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让人看不清摸不透。可是现在,她好像别无选择。为了爸妈,也为了弄清三年前的真相,她只能走进这口井里。
苏晚星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里已经没了刚才的激动和挣扎,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她接过陆廷州递过来的笔,在签名栏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苏晚星。
就在她写完最后一笔的时候,窗外突然闪过一道惨白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她毫无血色的脸。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滚滚而来,像是在为苏家敲响丧钟。
陆廷州拿起协议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他把协议递给旁边的律师,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大衣,转身就往门口走。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苏晚星一眼。
"明天早上九点,我的车会来接你。"他语气冷冰冰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别想耍花样,苏晚星。从你签字的那一刻起,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书房的门被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律师们也跟着离开了,偌大的房间里又只剩下苏晚星一个人。
窗外的雨还在下,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苏晚星无力地滑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份协议的副本。纸页边缘被她捏得皱巴巴的,就像她此刻的人生。
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那盏曾经璀璨如今却落满灰尘的水晶吊灯,眼泪无声地滑落,一滴接一滴,砸在冰冷的地板上,也砸碎了她曾经骄傲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