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不知何时开始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别墅的玻璃窗上。苏晚星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客厅里的对峙像一场荒诞的梦,可那份《自愿放弃苏氏集团全部继承权声明书》却无比真实地烙印在她的脑子里。
"签了这个,你父亲转去瑞士最好的私立医院,所有费用我承担。"陆廷州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她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整栋别墅静悄悄的,只有雨声不断。陆廷州应该已经睡了吧?或者,他根本就不在这栋别墅里?
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去书房!
陆廷州的书房一定有关乎苏氏集团的秘密。他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是假?他所谓的"保护"到底隐藏着什么目的?
苏晚星悄悄从床上爬起来,穿上拖鞋,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勾勒出家具的轮廓。她沿着墙壁慢慢移动,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书房的门果然没有锁。她轻轻转动门把手,门"咔嗒"一声开了条缝。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没有声音。
她推开门,闪身进去,然后轻轻关上门。书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雪松和烟草混合的气味,是陆廷州身上的味道。借着窗外的月光,她隐约能看到房间里的摆设。巨大的红木书桌,一排排的书架,还有一个正在燃烧的壁炉,火光摇曳,将房间里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暖黄色。
苏晚星的心跳得飞快。她走到书桌前,开始翻找起来。桌上散落着一些文件,大多是关于其他公司的合作项目,和苏氏集团没什么关系。她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些文具和私人印章,还是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难道陆廷州把重要文件都带走了?还是她判断错了?
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目光落在了书桌角落的一个上锁的抽屉上。这个抽屉比其他的都要小,看起来更加隐蔽。苏晚星的心猛地一跳,她从发间拔下一个发夹,尝试着去开锁。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苏晚星激动得差点叫出声来。她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放着一叠文件,最上面的一份赫然写着"苏氏集团资产转移明细"!
她连忙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功能,开始拍照。一份,两份,三份...她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就在她拍到最后一份文件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苏晚星吓了一跳,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僵硬地转过身,看到陆廷州站在书房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像淬了冰一样看着她。
糟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苏晚星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被当场抓包了。
陆廷州一步步向她走来,他的脚步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苏晚星的心上。她下意识地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
"谁让你进来的?"陆廷州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将她吞噬。
"我..."苏晚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苏氏集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的那些保护我,到底是真是假?"
陆廷州的眼神更加冰冷:"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碰的别碰?"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苏晚星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陆廷州,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一个可以随意操纵的玩物吗?你毁了我的家,把我关在这里,现在又想用我父亲的病来威胁我放弃一切。你告诉我,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既有愤怒,也有委屈。她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如果他真的恨她,为什么不直接一点?如果他真的想要帮助她,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陆廷州看着她倔强的眼神,心里莫名的烦躁。他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苏晚星疼得皱起了眉头。
"苏晚星,别挑战我的耐心。"陆廷州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有些事情,不是你该知道的。把手机给我。"
"不要!"苏晚星用力挣脱,"这些都是证据!你不能把苏氏集团的资产就这样转移走!那是我爸爸一辈子的心血!"
"证据?"陆廷州冷笑一声,"你以为这些东西能证明什么?苏晚星,别太天真了。如果不是我,苏氏集团早就被那些债主分食干净了,你爸爸现在也不可能还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所以你就可以把它据为己有?"苏晚星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陆廷州,你和那些债主有什么区别?甚至你比他们更卑鄙!"
陆廷州的眼神骤然变得凶狠,他猛地将苏晚星拉近,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浓烈的烟草味。
"卑鄙?"陆廷州咬牙切齿地说,"如果这就是你认为的卑鄙,那我卑鄙给你看!"
苏晚星被他吓住了,一时间忘记了挣扎。他的眼神太过吓人,像是一只被激怒的野兽,随时可能将她吞噬。
就在这时,她的手腕不小心碰到了陆廷州的手臂。她感觉到他手臂上有一块凸起,似乎是一道疤痕。这个位置,这个形状...苏晚星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尘封已久的记忆突然浮现在脑海里。
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她躺在冰冷的马路上,意识模糊。她感觉到有人把她抱起来,她挣扎着抓住了对方的手臂,指甲似乎划破了什么...
难道...
苏晚星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触碰陆廷州手臂上的疤痕。陆廷州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了手,眼神变得有些慌乱。
"你干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苏晚星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疑惑:"你手臂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陆廷州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没什么。"
"告诉我!"苏晚星抓住他的手臂,不肯放手,"是不是三年前?在山里?那场车祸?"
陆廷州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看着苏晚星,眼神复杂:"你还记得?"
"是你!真的是你!"苏晚星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三年前救我的人,真的是你!"
陆廷州沉默了。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深深地看着苏晚星,眼神里充满了她看不懂的情愫。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苏晚星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你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如果你真的救了我,为什么又要这样对我?毁了我的家,把我关在这里..."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陆廷州的声音低沉而疲惫,"晚星,有些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再复杂,你也不应该这样对我!"苏晚星挣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毁掉我的一切!陆廷州,你太自私了!"
陆廷州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想要解释,想要告诉她真相,可是他不能。有些秘密,一旦说出口,会带来更大的危险。
"签了那份声明书吧,晚星。"陆廷州的声音软了下来,"我保证,我会让你父亲得到最好的治疗。我也保证,等这件事情过去,我会放你走。"
"放我走?"苏晚星苦笑一声,"我还能去哪里?我的家没了,我的一切都没了..."
陆廷州看着她绝望的样子,心里一阵刺痛。他走上前,想要拥抱她,却被苏晚星躲开了。
"别碰我。"苏晚星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陆廷州,我现在不知道该恨你,还是该感激你。"
陆廷州的眼神暗了暗,他知道,他伤她太深了。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了。陆廷州和苏晚星同时转头看去。
"进来。"陆廷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恢复了平时的冷漠。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是陆廷州的助理张特助。张特助看了一眼苏晚星,然后恭敬地对陆廷州说:"陆总,医院来电话,苏先生的情况有点不稳定。"
苏晚星的心猛地一沉:"我爸爸怎么了?"
张特助看了一眼陆廷州,得到他的许可后才说:"苏先生突然出现心律失常,医生正在抢救。"
"我要去医院!"苏晚星说着就想往外冲。
陆廷州一把拉住她:"别冲动,我已经安排好了。张特助,备车。"
"是。"张特助转身离开了。
苏晚星看着陆廷州,眼神复杂:"为什么要帮我?"
陆廷州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出了书房。
坐在去医院的车里,苏晚星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雨还在下,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也不知道她和陆廷州之间,又会走向何方。
陆廷州默默地看着她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他和苏晚星之间的纠葛,远远没有结束。而那个隐藏在背后的秘密,也总有一天会被揭开。他只希望,到时候,一切还来得及挽回。
车子在雨幕中疾驰,朝着医院的方向驶去。车内一片寂静,只有雨点敲打车窗的声音,和两人之间无声的纠葛。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时,苏晚星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急诊室的红灯像只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走廊里的两个人。陆廷州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指尖不经意触到她颤抖的肩膀,两人同时一僵。
"陆总,心脏监护仪数据在回升。"张特助从护士站匆匆过来,文件袋上还沾着雨水。苏晚星猛地抬头,撞进陆廷州来不及收回的目光里——那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焦躁,像被雨水打湿的火苗。
"苏氏破产前三天,瑞士银行有笔匿名汇款。"陆廷州突然开口,声音比墙上的石英钟秒针还冷,"刚好够支付你父亲半年的靶向治疗费用。"他从张特助手里抽过一份文件甩到消防栓箱上,白纸黑字被走廊穿堂风吹得簌簌作响。
苏晚星的视线越过那份债权重组协议,落在陆廷州被衬衫袖子遮住的小臂上。三年前那个雨夜,救她的人手臂上确实有串银质手链硌着她的脸颊,可眼前这个男人连块腕表都嫌累赘。消防栓箱的金属棱角压出文件折痕,像极了她此刻绞成乱麻的神经。
"陆总!"年轻护士举着输液袋跑出来,粉色护士服沾着血渍,"苏先生家属请过来签字,家属!"
陆廷州的皮鞋踩过水洼时溅起细碎的水花,苏晚星这才发现他没穿袜子,脚踝处有道未愈的划伤。签字区的原子笔在他指间转了个圈,那个下意识的小动作让她喉头一紧——三年前躺在急救室时,朦胧中看见的就是这个转笔的手,虎口有道月牙形伤疤。
"室颤抢救过来了。"主治医生摘下口罩,镜片上的雾气让他的表情模糊不清,"但病人坚持要见女儿,现在情绪很不稳定。"
苏晚星的手被猛地攥住,陆廷州掌心的薄茧擦过她的腕骨:"别乱说话。"他的拇指用力按压她腕间那块淤青,正是昨晚掐出来的痕迹,"你父亲不知道苏氏破产的事。"
消毒水气味突然变得刺鼻。苏晚星盯着ICU玻璃门里父亲缠满绷带的手,想起三天前视频通话时,老人说"廷州这孩子真细心,每天煲汤送来"。而此刻陆廷州无名指上那道新鲜的烫伤疤痕,分明就是端汤碗时留下的。
"陆总,海关那边来电话。"张特助的声音压得极低,"股权转让文件被扣下了,说是......"
陆廷州突然松了手。苏晚星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三年前救我的人到底是谁?"她抓住他欲转身离去的袖口,消防通道的安全出口指示灯在他侧脸投下诡异的绿光,"如果不是你,为什么床头柜第三格永远备着盐酸帕罗西汀?那是我三年前吃的抗抑郁药!"
陆廷州的喉结动了动。走廊尽头传来推车轱辘声,有新的急症病人被送进来,监护仪的滴滴声瞬间密集起来。他突然弯腰靠近她耳边,气息混着烟草味钻进耳蜗:"苏晚星,别查下去。"温热的唇擦过她的耳垂,"知道真相那天,就是你我......"
"轰——"
惊雷炸响的瞬间,整栋楼的应急灯骤然亮起。幽绿的光线里,苏晚星看见陆廷州衬衫领口滑出半枚银色吊坠——正是当年救她的人遗落在车祸现场的那枚,刻着个模糊的"州"字。
"陆总!"张特助的惊呼声被更大的雷声吞没,"苏先生他——"
监护仪刺耳的蜂鸣声穿透ICU厚重的门,苏晚星看见玻璃门内侧,父亲的手臂正无力地垂落。而她手中陆廷州的衬衫袖口,正渗出暗红色的血渍——刚才被她抓握的地方,正是三年前为救她而被碎玻璃划伤的旧伤位置。
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边裂开道惨白的光,恰好照在陆廷州突然松开的指尖上——那里捏着半张撕碎的照片,照片上年轻女孩笑得灿烂,锁骨处有颗小小的朱砂痣,和苏晚星的位置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