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吟雨看着徐情文哭红的眼睛,心里那点算计像泡发的霉菌,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他慢悠悠走回座位,赵青诩凑过来,压低声音骂骂咧咧:“这徐情文真是给脸不要脸,风哥,要不咱再找机会……”
“急什么。”风吟雨用课本挡着脸,嘴角的笑歪歪扭扭,“穆瑞那小子现在跟死了没两样,她一个人撑不了多久。你没瞧见她刚才那模样?跟只没了主心骨的兔子似的,迟早得进咱的套。”他顿了顿,手指在桌角敲出轻响,“说真的,穆瑞不在,这天都蓝了几分。以前看他跟徐情文黏黏糊糊就来气,现在好了,他躺在哪儿都没人知道,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赵青诩嘿嘿笑起来,露出两排黄牙:“还是风哥您高!那废物就该有这下场。”
两人正嘀咕着,上课铃像块巨石砸下来,震得窗户嗡嗡响。数学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来,镜片后的眼睛扫过全班,最后落在穆瑞空荡荡的座位上,眉头皱了皱,却没多说什么——班主任早打过招呼,只当穆瑞是生了急病。
徐情文盯着那片空座位,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课本封面,把“穆瑞”两个字的位置抠出一道浅痕。她总觉得穆瑞还在,就像以前无数次上课走神时,他会在桌子底下悄悄踢她的鞋,用口型说“老师看你呢”。可现在,只有冰冷的空气贴着脚踝,凉得人发颤。
下课铃一响,风吟雨又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贴过来。这次他没带吃的,手里捏着本物理练习册,笑得一脸“纯良”:“徐情文,这道题我琢磨半天没弄懂,你给讲讲呗?”
徐情文头也没抬,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不会。”
“你肯定会的。”风吟雨把练习册往她桌上一放,手指点着其中一道题,“就这个,动量守恒的,穆瑞以前给你讲过吧?我看你当时听得可认真了。”他故意把“穆瑞”两个字咬得很重,眼睛里闪着促狭的光。
徐情文的肩膀猛地一颤,像是被针扎了。她猛地抬起头,眼里的红血丝还没褪尽,此刻更显狰狞:“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啊。”风吟雨摊开手,一脸无辜,“就是想跟你好好学习呗。穆瑞不在,我来请教请教你问题,不行嘛?”
“滚!”徐情文抓起练习册就往他身上砸,本子“啪”地拍在风吟雨胳膊上,纸页哗啦啦散开来。她的手在抖,胸口起伏得像揣了只兔子,“别跟我提穆瑞!你不配!”
周围的同学都看傻了眼,沈若寒赶紧跑过来,把徐情文往回拉:“大文文,别跟他置气!犯不着!”丁雪云也站到两人中间,瞪着风吟雨:“你能不能别烦她了?”
风吟雨捡起练习册,拍了拍上面的灰,脸上的笑却一点没散,反而更灿烂了:“行,我不烦你。但徐情文,你总得吃饭吧?穆瑞不在,你总不能饿着自己。”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个保温杯,“对了,我妈早上给我送的银耳羹,放了冰糖,你喝点?”
那保温杯亮闪闪的,晃得徐情文眼睛疼。她记得穆瑞也有个差不多的杯子,说“喝凉的对胃不好”。此刻风吟雨递过来的东西,在她眼里比毒药还恶心。
“拿开!”徐情文的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股狠劲,“再过来一步,我就把这杯子扔楼下去!”
风吟雨脸上的笑终于僵了僵,他悻悻地收回手,嘴里嘟囔着:“好心当成驴肝肺。”转身走了,走到门口时,还回头瞥了徐情文一眼,那眼神像毒蛇吐信,又冷又黏。
教室里静得可怕,连掉根针都能听见。徐情文看着风吟雨的背影,突然浑身脱力,瘫坐在椅子上。沈若寒蹲下来,握住她冰凉的手:“咱不理他,啊?等穆瑞回来,看他怎么收拾这孙子。”
“他会回来的吧?”徐情文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他说过他永远都会陪着我的,他不会骗我的……”
“肯定会的!”丁雪云蹲在另一边,用力点头,“穆瑞那家伙,命硬着呢!说不定这会儿正在哪养伤,过两天就蹦蹦跳跳回来了。”
话是这么说,可谁心里都没底。顾修诩他们四个跑遍了学校周围的医院,问遍了认识的人,连穆瑞常去的那家网吧都问了,得到的都是“没见过”。班主任被问得烦了,只说“穆瑞家里有事,不方便联系”,再问就摆摆手让他们别瞎操心。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教室,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徐情文趴在桌子上,脸埋在臂弯里,肩膀一抽一抽的。沈若寒和丁雪云坐在旁边,大气不敢出,只能时不时递张纸巾。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顾修诩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上又红又白:“有、有消息了!”
徐情文“腾”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吓人,脸上还挂着泪珠:“什么消息?穆瑞在哪?”
“不是穆瑞……”顾修诩咽了口唾沫,声音发紧,“是……是废弃工厂那边,有人说昨天半夜听见打架声……”
徐情文的脸“唰”地白了,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抓住顾修诩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肉里:“你说什么?哪个废弃工厂?”
顾修诩点点头,声音都在抖:“我、我们也是刚听说……正打算过去看看。”
“走!现在就去!”徐情文猛地站起来,腿却一软,差点摔倒。沈若寒赶紧扶住她:“大文文,你别急,我们跟你一起去!”
几个人刚走到教室门口,就撞见了风吟雨和赵青诩。风吟雨挑眉看着他们:“这么急急忙忙的,去哪啊?”
徐情文的眼神像淬了冰,死死盯着他:“穆瑞是不是在废弃工厂?”
风吟雨脸上的笑淡了些,却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说什么呢?穆瑞不是请假了吗?我怎么知道他在哪。”
“你少装蒜!”顾修诩往前一步,指着风吟雨的鼻子,“昨天你约穆瑞去了那!是不是你把他怎么样了?”
“哟,这是想赖我啊?”风吟雨摊开手,一脸无辜,“我约他不假,可他没去啊。再说了,他那么能打,我能把他怎么样?”他凑近徐情文,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恶意的揣测,“该不会是自己跑哪躲起来了吧?说不定是欠了钱,或者惹了什么麻烦……”
“你闭嘴!”徐情文扬手就要打他,却被风吟雨躲开了。
“别动手动脚的啊。”风吟雨往后退了两步,笑嘻嘻地说,“想去工厂看看?行啊,去吧。不过我可提醒你们,那地方邪乎得很,小心碰着不干净的东西。”
徐情文没理他,转身就往校门口跑。沈若寒、丁雪云和顾修诩他们赶紧跟上,几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一串沉甸甸的叹号。
风吟雨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的笑慢慢变成了阴狠。赵青诩凑过来:“风哥,他们真去啊?要不要……”
“让他们去。”风吟雨冷笑一声,“去了也找不到什么。穆瑞那小子,就算还有口气,也得在那儿躺够三天三夜。等他们找到人,黄花菜都凉了。”他拍了拍赵青诩的肩膀,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得意,“走,咱去操场转转,看看热闹。穆瑞不在,这学校里,可不就咱哥俩说了算?”
赵青诩嘿嘿笑着点头,两人勾肩搭背地往操场走。阳光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只张牙舞爪的怪物。
废弃工厂离学校不算远,可徐情文他们一路跑过去,却觉得像跑了一个世纪。越靠近工厂,空气就越冷,风里夹杂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刮在脸上生疼。
工厂的铁门还是虚掩着,跟穆瑞来时一样。徐情文的心跳得像擂鼓,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穆瑞!”她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工厂里回荡,却没人回应。
“穆瑞!你在吗?”顾修诩也喊了起来,声音中蕴含着一丝哭腔。
几个人分头在工厂里找,脚踩在碎玻璃和废铁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徐情文的心一直往下沉,沉到了谷底。她走到穆瑞被打的地方,地上还有淡淡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红色。旁边散落着几根断裂的钢管,上面还沾着泥土。
“这里有血!”她声音发颤,蹲下来,手指轻轻碰了碰地上的血迹,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发抖。
“穆瑞肯定来过这!”沈若寒也急了,“他肯定受伤了!”
“再找找!仔细点找!”顾修诩喊道。
几个人又开始疯疯癫癫地找,翻遍了每一个废弃的木箱,查看了每一个集装箱后面。徐情文的眼睛像雷达一样扫过每一个角落,眼泪模糊了视线,却还是不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听见丁雪云喊了一声:“这里!我找到他了!”
徐情文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站起来,朝着丁雪云的方向跑过去。只见丁雪云站在一个半开的集装箱门口,脸色惨白。
徐情文冲过去,一眼就看见了躺在集装箱里的穆瑞。
他浑身是伤,脸上、胳膊上、腿上都是瘀青和血痕,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把半边脸都染红了。他的衣服被撕得破烂不堪,后背的衣服上有两个深色的血印,显然是被钢管打的。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眼睛紧闭着,嘴唇干裂,毫无生气。
“穆瑞!”徐情文扑过去,跪在他身边,手颤抖着去探他的鼻息。
就在她的手指快要碰到他鼻子的时候,穆瑞的眼皮突然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像小猫在叫。
“他还有气!他没死!”徐情文喜极而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快!快打120!”
顾修诩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手指抖得按不准号码。沈若寒抢过手机,快速拨了120,声音急促地报着地址。
徐情文小心翼翼地把穆瑞的头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他的头很沉,身体却烫得吓人,像团火。
“穆瑞,你醒醒,看看我……”她轻声喊着,声音温柔得像水,“我是文文啊,你醒醒……”
穆瑞的眉头皱了皱,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他的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声更微弱的呻吟。
“别急,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徐情文用袖子轻轻擦去他脸上的血迹,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你再撑一会儿,就一会儿……”
阳光从集装箱的缝隙里照进来,落在穆瑞脸上,给他苍白的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徐情文看着他,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却又揪得更紧了——他伤得这么重,以后怎么办?
她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穆瑞,你听着,你不准有事。你说过不让我是一个人的,你要是敢食言,我这辈子都不理你了……你说过的!”
穆瑞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应她。
徐情文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她知道,穆瑞不会有事的。他那么能打,那么犟,怎么可能就这么倒下?
远处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像一道希望的光,刺破了废弃工厂的黑暗。
风吟雨和赵青诩在操场玩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往回走。路过教学楼的时候,赵青诩突然指着远处说:“风哥,你看那是不是救护车?好像往废弃工厂那边开了……”
风吟雨的脸色瞬间变了,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他死死盯着救护车消失的方向,牙齿咬得咯咯响:“妈的,那废物命真大!”
赵青诩也慌了:“那现在怎么办?要是被他们查出是咱干的……”
“怕什么!”风吟雨恶狠狠地说,“没证据!谁能证明是我们干的?再说了,他就算活过来,也得躺个十天半个月的。这段时间,足够我们做很多事了。”他眼里闪过一丝阴狠,“徐情文那边,还得继续下功夫。我就不信,她能一直硬气下去。”
赵青诩点点头,心里却有点发虚。他看着风吟雨那张狰狞的脸,突然觉得有点害怕——这个风吟雨,为了得到徐情文,到底能做出什么事来?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废弃工厂。医护人员把穆瑞抬上担架,小心翼翼地往车上送。徐情文跟在旁边,紧紧抓着担架的边缘,不肯松手。
“家属请上车吧。”医生说。
“我是他女朋友。”这六个字是脱口而出的。
“那上来吧,路上可能需要帮忙。”
徐情文点点头,跟着上了救护车。沈若寒和丁雪云他们也想上来,却被医生拦住了:“车里坐不下那么多人,你们打车跟过来吧,在市医院门口等。”
救护车呼啸着开走了,留下沈若寒他们站在原地,望着车影,心里五味杂陈。
救护车里,徐情文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穆瑞,他的胸口微微起伏着,证明他还活着。护士在给他输液,针扎进他手背的时候,他皱了皱眉头,却没醒。
徐情文握住他没输液的那只手,他的手很凉,还沾着泥土和血迹。她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穆瑞,你一定要好起来。”她轻声说,“我还等着你跟我道歉呢,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学校,让我担惊受怕,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穆瑞的手指又动了一下,好像听到了她的话。
徐情文笑了,她知道,穆瑞听到了。他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市医院很快就到了。穆瑞被送进了急诊室,徐情文在外面等着。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着急诊室的门,心里七上八下的。
没过多久,沈若寒他们也打车赶来了。
“怎么样了?”沈若寒着急地问。
“还在里面抢救。”徐情文说,声音有点沙哑。
几个人在走廊里坐下来,谁都没说话。走廊里很安静,只有护士走动的脚步声和仪器的滴答声。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急诊室的门开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
“医生,他怎么样了?”徐情文赶紧站起来,跑过去问。
“病人情况还好,只是伤口破的太多,还有轻微脑震荡,身上有很多软组织挫伤。”医生说,“不过万幸,没有生命危险。我们已经给他做了初步处理,接下来要转到住院部继续治疗。”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徐情文激动得语无伦次,眼泪又掉了下来。
沈若寒他们也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穆瑞被从急诊室推出来,送到了住院部的病房。他还在昏迷中,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比之前平稳了些。
徐情文坐在病床边,看着他,心里踏实了不少。她又握住穆瑞的手,轻声说:“你可要快点醒过来啊。”
穆瑞的眼皮动了动,好像在回应她。
风吟雨和赵青诩回到教室,见徐情文他们不在,心里更慌了。风吟雨拿出手机,想给废弃工厂那边的“兄弟”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却发现手机没电了。
“妈的,关键时刻掉链子!”风吟雨骂了一句,把手机往桌上一摔。
赵青诩小心翼翼地说:“风哥,要不咱去医院看看?说不定能探探情况。”
“去什么去!”风吟雨瞪了他一眼,“现在去不是自投罗网吗?等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