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八点多，阳光已悄悄钻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织就几道亮晃晃的光带。餐桌旁早已坐得热热闹闹，穆阳和穆瑶姐弟俩正为盘子里最后一块煎蛋较着劲，张磊扒拉着粥碗，眼角余光还得提防弟弟张睿偷袭自己碗里的香肠，小胳膊时不时护着碗沿，活像只护食的小兽。

大人们倒显出几分从容。穆父啜着豆浆，穆母往大姑爷碟里添了勺咸菜，大伯嚼着包子含糊道：“今儿天不错，吃完早饭该办正事了。”

徐情文坐在靠边的位置，捧着小米粥小口喝着，目光总不经意飘向楼梯口。那里静悄悄的，穆瑞还没下来。

“这小子，昨晚收拾厨房到后半夜，许是还没醒。”穆母擦了擦手起身，刚要往楼梯走，楼上传来闷闷的应声：“知道了妈，马上起。”

她笑着摇摇头回了座位，穆父抬眼望了望楼梯，嘴里塞着包子嘟囔：“还没起？”

“应了声呢。”穆母坐下，夹了个肉包往徐情文碗里放，“情文多吃点，你阿姨今早刚蒸的，热乎着呢。”

徐情文连忙道谢，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轻声说：“阿姨，要不我去叫穆瑞吧？”

“不用不用，让他自个儿醒。”穆母话音刚落，徐情文已站起身：“没事的阿姨，我正好上去看看。”

她轻手轻脚踏上楼梯，敲了敲穆瑞的房门：“穆瑞，起床了。”

屋里没动静，再敲两下，门“咔哒”开了。穆瑞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惺忪地立在门口，看见她的瞬间，眼睛倏地亮了亮，打了个哈欠：“醒了醒了。”

话音未落，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就往洗手间冲，拖鞋在地板上拖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慌得差点撞到门框。徐情文站在门口，望着他手忙脚乱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弯起个浅浅的弧度。

没几分钟，穆瑞已洗漱完毕下楼，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只是眼角还泛着点红。刚走到餐桌旁，张磊就吹了声口哨：“哟，情文姐一叫就起，我们喊十声都没用呢。”

穆瑶跟着点头：“就是就是，上次我叫他，他直接把被子蒙头上装听不见。”

穆瑞瞪他们一眼，抓起个肉包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吃你们的饭。”

穆父看着他笑，喝了口粥道：“等会儿吃完饭，带你们去书店添文具，新学期该换些新家伙了。”

“好耶！”穆阳和张睿几乎同时蹦起来，张磊也直了直背，眼里闪着期待的光。穆瑞默默点头，继续埋头吃早餐，眼角余光却瞥见徐情文安静喝粥的模样，仿佛这事与她无关似的。

饭后穆瑞回房收拾，外套往肩上一搭，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客厅里，大人们正商量分车：“我和你妈带瑶瑶、阳阳，你大伯带小瑞、情文，你大姑爷大姑带磊磊、睿睿，正好三辆车。”

他走出房间时恰好听见，心里悄悄记下了。

到了书店，四个半大孩子像脱缰的小马，“噔噔噔”直奔文具区。穆阳抱着一摞动漫笔记本不肯撒手，穆瑶在亮晶晶的笔堆里挑得眼花缭乱，张磊对着最新款计算器研究不停，张睿则被货架上的卡通橡皮勾住了脚步。

大人们跟在后面笑着参谋：“这笔记本太厚，不好带。”“那支笔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经用。”

徐情文站在一旁，望着琳琅满目的文具轻轻摇头。穆母拉过她的手：“情文，你也挑点，缺啥笔啊本的，阿姨给你买。”

“谢谢阿姨，真不用，我的文具还都好好的呢。”徐情文连忙摆手，脸上泛着不好意思的红晕。

大姑也过来劝：“多备点总没错，开学用着方便。”

“真的不用了，谢谢大姑。”徐情文往后退了半步，像是怕被硬塞东西似的。

穆瑞在旁边看得真切，没多说什么，只是拿黑色水笔时顺手多拿了支同款；选笔记本时，挑了本星空封面的，又取了本一模一样的；连便利贴都多拿了一沓。他把这些悄悄放进购物篮，徐情文正低头看着货架，半点没察觉。

结完账，众人拎着鼓鼓囊囊的文具袋走出书店，穆母提议：“旁边就是商场，换季了，给孩子们添几件衣服。”

大家都没意见，往商场走的路上，穆瑶拉着徐情文的胳膊：“情文姐，你眼光好，等会儿帮我看看衣服呗？”

“好啊。”徐情文笑着应下，注意力全被穆瑶接下来的话勾走了：“我想要件薄外套，春天穿正好。”

穆瑞趁她们说话，拉了拉大伯的胳膊：“大伯，我有点事出去一趟，等会儿回来找你们。”

“啥事啊？”大伯纳闷地问。

“有点急，很快就回来。”穆瑞指了指商场外，“能把车钥匙给我不？”

大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掏出钥匙递给他：“早点回来，别乱跑。”

“知道了。”穆瑞接过钥匙转身就跑。他记得附近有家更大的商场，春装正打折，款式也多。

跑到商场时，额上已沁出薄汗，他顾不上擦，直奔女装区。望着挂满货架的衣服，他犯了难——不知徐情文喜欢什么样的。想起她平时穿衣偏素雅，便挑了件浅灰色连帽卫衣，摸着手感软软的；又看到条浅蓝色微喇裤，版型利落，想着她穿定合适；春天早晚凉，还得件外套，选了件米白色短款风衣，轻便又百搭。

怕尺码不合适，凭着平时的观察估摸着挑了号，又觉得多备几件总好，干脆又拿了件粉色针织开衫和卡其色休闲裤，一股脑塞进购物袋。付完钱，他拎着沉甸甸的袋子往回跑，把东西小心放进后备箱，又急急忙忙赶回原来的商场。

找到众人时，大家手里已拎了不少袋子，穆瑶穿着新外套在镜子前转圈，穆阳举着件印篮球图案的T恤傻笑。

“你去哪了？”穆母见他满头汗，皱了皱眉。

“有点事耽误了。”穆瑞擦了擦汗，没细说。

穆母看了看时间：“都快十二点了，干脆在外面吃自助餐吧，省得回家做。”

“好！”几个孩子异口同声，眼睛里都闪着光。

自助餐厅里热闹非凡，穆阳和张磊端着盘子直奔肉区，穆瑶拉着张睿去挑甜品，徐情文则帮大人们取了些蔬菜和水果。

穆阳嘴里塞着烤肉，含糊地问：“哥，你刚才去哪了？”

“对啊对啊，是不是偷偷买好吃的了？”穆瑶也凑过来问。

穆瑞夹了块牛排给徐情文，淡定道：“办点事，不是买吃的。”

张睿举着个刚买的恐龙玩具跑过来，献宝似的：“小瑞哥，你看这个，会叫呢！”按了下开关，玩具“嗷呜”一声，逗得众人都笑了。

吃完饭往家走，孩子们累得在车上昏昏欲睡。到家后，一个个拎着新东西回房休息，徐情文也拿着穆瑶硬塞的小兔子挂件，回了二楼房间。

穆瑞看大家都进了屋，赶紧走到大伯身边：“大伯，钥匙还您。”递过钥匙又小声说，“我去拿下东西。”

大伯了然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穆瑞快步下楼取车，把早上买的衣服拎上来，抱着往二楼走。路过客厅时，正好撞见穆瑶、穆阳和张磊从房间里出来，三个孩子瞪大眼睛望着他怀里的袋子。

“哥，你买的啥啊？”穆瑶好奇地问。

穆瑞没回答，加快脚步往二楼走，身后传来穆阳的声音：“肯定是给情文姐买的！”

到了徐情文房门口，他轻轻敲门，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推开门，看见徐情文正坐在床边玩手机，屏幕上是刚才拍的美食照片。

徐情文抬头看见他，还有他怀里的袋子，愣了一下：“你拿的什么呀？”

穆瑞关上门，把袋子放在床边，自己坐在床沿，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是我给你买的。”

他打开一个袋子，拿出文具：“这些是我按自己的多拿了一份。”又打开装衣服的袋子，“剩下的是衣服，换季了，想着你可能需要，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就随便买了点。”

徐情文望着那些文具，正是自己平时常用的款式；再看那些衣服，浅灰卫衣、浅蓝裤子，都是她偏爱的颜色。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酸酸的，暖暖的，眼泪不知不觉掉下来，砸在裤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从来没被人这么放在心上过。以前在家，新衣服总是弟弟先挑，文具用到实在不能用了才换。穆瑞的细心，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她突然扑进穆瑞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衣服上，肩膀微微耸动着。

穆瑞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放得柔柔的：“怎么哭了？是不是不喜欢？不喜欢我再去换。”

徐情文摇摇头，带着哭腔问：“你……你不觉得我是累赘吗？总在你家麻烦你们，现在还让你花钱买东西……”

“怎么会呢。”穆瑞赶紧打断她，认真地说，“自从你来了我们家，每天都热热闹闹的，弟弟妹妹们天天盼着跟你玩，爸妈、大伯、大姑他们都喜欢你，我更是……”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我更是喜欢你，爱你啊。”

徐情文的哭声停了，只是把脸埋得更深，紧紧抱着他的腰，好像这样就能抓住这份温暖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穆瑞递过纸巾，她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走吧，下去吧，不然他们该上来找了。”穆瑞站起身，帮她把东西往衣柜旁挪了挪。

徐情文点点头，跟着他往楼下走。

到了客厅，穆瑞先把车钥匙还给大伯，大伯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眼里却满是笑意。

他刚坐下，穆瑶就凑过来，阴阳怪气地说：“哟，某人终于舍得下来了，是不是偷偷给情文姐送好东西了？”

张磊跟着起哄：“偏心！赤裸裸的偏心！早上在书店我们都看见了，就给情文姐多买了一份文具！”

穆阳也帮腔：“就是，以前有好东西，哥都是先给我和姐姐的！”

徐情文被说得脸通红，忍不住看向穆瑞，眼里带着笑意。

穆瑞又气又笑：“我什么时候偏心了？”

“就有！”穆瑶转向徐情文，拉着她的手说，“情文姐，我跟你说，我哥以前可抠了！有次我借他块橡皮，他追着我要了三天！”

“还有还有，”张睿也凑过来，“上次我想玩他的篮球，他说除非我把奥特曼卡片分他一半！”

徐情文听得咯咯直笑，看向穆瑞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好奇。

穆瑞急了：“我什么时候那样了？你们别瞎编！”

“怎么没那样？”穆父放下报纸，慢悠悠地说，“你小时候，你妈给你买了块巧克力，你藏枕头底下化了，哭了一晚上。”

大伯也跟着说：“可不是嘛，有次带他去公园，给他买了个棉花糖，他妹妹想吃一口，他举得高高的，愣是没给。”

大姑爷和大姑笑着点头，穆母端着洗好的草莓走过来，笑着补充：“还有啊，他上小学时，写作业写错字，用橡皮蹭半天，就怕浪费纸。”

“爸！妈！大伯！你们怎么也跟着起哄啊！”穆瑞哭笑不得，捂着额头说，“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客厅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连窗外的阳光好像都变得更暖了。

大伯刚要再说点什么，穆瑞赶紧举手：“行了行了，别再说了，给我留点面子吧。”

穆瑶拉着徐情文的手，神秘兮兮地说：“情文姐，他还有好多糗事呢，以后我慢慢讲给你听。”

徐情文笑着点头：“好啊。”她转头看向穆瑞，眼里的喜欢和爱意像春天的阳光，温柔又明亮。

穆瑞迎上她的目光，心里像揣了颗糖，甜丝丝的。他知道，这个春天，会有很多温暖的故事在他们之间慢慢生长。

逛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