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渐渐漫过客厅的地板，将家具的影子拉得老长。门锁转动的声音打破了宁静，穆母推门进来，身后跟着大姑、大姑爷、大伯，还有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的张睿。
“我们回来啦！”张睿像只小炮弹似的冲进客厅，一眼就看到正趴在茶几上画画的徐情文，“情文姐！”
徐情文放下彩笔，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今天在学校乖不乖？”
“当然乖啦！老师还奖励我了一朵小红花呢！”张睿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朵皱巴巴的纸花，又扭头冲厨房喊，“妈妈，我饿啦！”
大姑系上围裙走进厨房，穆母跟在后面帮忙：“晚上简单点，煮个排骨汤，炒几个家常菜就行。”
大伯把手里的公文包放在沙发上，视线在客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刚从房间走出来的穆瑞身上。“小瑞，你跟我来一下。”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
穆瑞心里咯噔一下，看大伯的神色不像是寻常闲聊，点点头：“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书房，大伯关上房门，转身靠在书桌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情文的家里人，我们遇上了。”
穆瑞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他们找我？”
“嗯，”大伯叹了口气，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却没点燃，只是捏在手里转着，“今天上午在医院碰到的，她奶奶和爸妈都在，说想找你聊聊。”
“聊什么？”穆瑞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一片冰寒。他太清楚徐情文家里那摊子事，那些人眼里除了钱，恐怕装不下别的。
大伯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些担忧：“不清楚具体要做什么，但你要是去了，万事小心。有事立刻给我们打电话，别自己扛着。”
穆瑞点点头，指尖微微收紧：“我知道了。”说完便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没再追问细节——有些事，问得再多，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书房里，大伯看着紧闭的门，最终还是点燃了那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穆瑞走出书房，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客厅。徐情文正耐心地教张睿写自己的名字，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察觉到他的视线，徐情文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穆瑞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穆瑞定了定神，走过去：“我出去一趟，有点事。”
徐情文放下笔：“现在吗？要不要等会儿一起吃晚饭？”
“不了，很快就回来。”穆瑞摸了摸她的头，转身抓起外套穿上，快步走了出去。门“咔哒”一声关上，徐情文看着门口，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小瑞去哪了？”穆母从厨房探出头，正好看到穆瑞离开的背影。
大伯从书房出来，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我跟他说了情文家里的事，他大概是去找他们了。”
大姑爷放下手里的报纸：“让他去闯闯也好，总归是要自己面对的。”
穆父点点头：“这孩子心里有数，咱们别太操心。”
大姑擦了擦手：“先做饭吧，等他回来能吃上热乎的。”
几人不再多言，厨房里很快传来切菜声和抽油烟机的轰鸣，张睿的嬉笑声混在其中，倒冲淡了几分凝重。
另一边，穆瑞打车直奔市中心医院。走到病房门口，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病房里光线昏暗，徐情文的奶奶正坐在床边嗑瓜子，瓜子壳吐了一地，她大姑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玩手机，徐母则在翻着一个旧布包，见他进来，三人都停下了动作。
“你们找我？”穆瑞站在门口，眼神冷得像冰，没打算进去。
徐情文奶奶把瓜子壳往地上一吐，尖声道：“你可算来了！我们没钱交住院费了！”
她父亲猛地站起来，语气冲得很：“那死丫头跑哪去了？让她拿钱来！”
穆瑞没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啪”地扔在床上：“这里面有两万，够交一阵子了。”
徐情文大姑眼睛一亮，立刻扑过去把卡抓在手里，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哎呀，这孩子真懂事！”
这时，一直坐在角落沉默的徐情文妈妈突然站起来，拉了拉穆瑞的胳膊，声音有些哑：“孩子，你跟我出来一下。”
穆瑞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两人走到走廊尽头，窗外的夕阳正好照在她鬓角的白发上，显得有些憔悴。
“文文……她还好吗？”徐情文妈妈搓着手，眼神里满是担忧。她对女儿向来严厉，但心里是疼的，只是身不由己。
“她很好，您放心。”穆瑞的语气缓和了些，“在我家住着，吃得好睡得好，还在辅导张睿写作业呢。”
徐情文妈妈松了口气，眼圈一下子红了：“那就好，那就好……”她抹了把脸，又想说什么，却被穆瑞打断。
“阿姨，”穆瑞掏出另一张银行卡，塞进她手里，“这里面有五万，您拿着。要是他们再逼你要钱，就用这个，别委屈自己。”
徐情文妈妈连忙把卡推回来：“这怎么行？阿姨不能要你的钱！”
“您拿着吧，”穆瑞按住她的手，语气很认真，“文文现在过得很好，您也得好好的。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别让他们再去打扰文文。”
徐情文妈妈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哽咽着说：“谢谢你……谢谢你照顾文文……”
“应该的。”穆瑞帮她把卡收好，“我先走了，文文还在家等着呢。”
“哎，路上小心点。”徐情文妈妈目送他离开，手心里的银行卡沉甸甸的，像揣着一颗滚烫的心。
穆瑞走出医院，天边的晚霞已经烧成了一片橘红。他没再回头，打车回了家。
推开家门，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餐桌上已经摆满了菜，张睿正踮着脚够桌上的排骨，被大姑拍了下手：“等小瑞哥回来一起吃。”
“小瑞哥！”张睿看到他，立刻扑过来抱住他的腿，“你去哪啦？”
穆瑞弯腰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有点事出去了。”
“快坐下吃饭吧，菜都快凉了。”穆母给他盛了碗排骨汤，满眼担忧地看着他，“没事吧？”
“没事，妈。”穆瑞坐到徐情文身边，夹了块她爱吃的糖醋排骨放进她碗里，“快吃吧。”
徐情文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问什么，只是把排骨咬在嘴里，心里却踏实了不少。
一顿饭吃得还算热闹，张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长辈们时不时插句话，穆瑞和徐情文偶尔对视一眼，都带着点默契。
吃完饭后，大姑爷、大伯和穆父把穆瑞拉进了书房。
“他们没为难你吧？”大姑爷率先问道，眼神里带着关切。
穆瑞摇摇头：“没有，就是要了点钱。”
大伯皱了皱眉：“这群人，就知道要钱。以后少跟他们打交道。”
穆父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遇到什么事，别自己憋着，跟家里说。你年纪再大，在我们眼里还是孩子。”
“我知道了，爸。”穆瑞笑了笑，心里暖暖的。
大姑爷摆摆手：“行了，没事就好。快去陪陪情文吧，刚才吃饭的时候，那丫头眼睛就没离开过你，肯定担心坏了。”
穆瑞心里一动，点点头，转身走出了书房。
刚到客厅，徐情文就拉着他往房间走，关上门后，她才急急忙忙地问：“是不是我家里人找你了？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穆瑞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有点凉，“就是有点事需要处理，已经解决了。”
“真的？”徐情文还是不放心，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又看了看他的脸，“没打你吧？”
穆瑞被她紧张的样子逗笑了，捏了捏她的脸：“你看我这样，像是被打的吗？放心吧，我能应付。”
徐情文却红了眼眶，声音带着点委屈：“你能不能别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我不想你这么累。”
穆瑞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傻瓜，为了你，累点也值得。”
徐情文在他怀里蹭了蹭，闷闷地说：“那以后不许再瞒着我了。”
“好，不瞒你了。”穆瑞笑着答应，心里却想着，有些事，能不让她知道就不让她知道，他只想让她安安稳稳的。
两人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聊了些学校的趣事，之前的凝重和不安渐渐散去，空气中又弥漫起淡淡的甜意。
次日凌晨五点，天刚蒙蒙亮，穆母就起床了。厨房里很快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她在给穆瑞和徐情文做早餐——今天他们要回学校了。
穆瑞和徐情文也没赖床，洗漱完走到厨房时，粥已经熬好了，煎蛋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屋子。
“快吃吧，吃完让你大伯送你们去学校。”穆母把煎蛋盛到盘子里，又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徐情文，“这是给你的生活费，拿着。”
徐情文连忙摆手：“阿姨，四天半用不了这么多的。”
“拿着吧，”穆母把钱塞进她手里，“万一学校收班费或者有别的事呢？不够了再跟家里说。”
徐情文只好收下，心里暖暖的。
两人很快吃完早饭，拎着行李走到门口，大伯已经把车开了过来，正坐在驾驶座上等着。
“大伯，等一下。”穆瑞跑回屋里，拿了个书包，“去学校附近的早餐店停一下，给北辰他们带点早餐。”
“行。”大伯笑着应道。
车子开到学校附近的早餐店，穆瑞和徐情文下车，老板热情地招呼：“要什么？”
“四笼肉包，四笼汤包，再来八杯豆浆。”穆瑞说道。
老板手脚麻利地打包好，穆瑞付了钱，把早餐塞进书包里，和徐情文一起上了车。
到了学校门口，大伯叮嘱道：“星期五下午我来接你们。”
“好，大伯路上小心。”穆瑞拉着行李箱，徐情文跟在他身边，两人一起朝校门口走去。
把行李箱寄存在门卫室，两人走进教学楼。刚到教室门口，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推开门，江北辰立刻喊道：“穆哥！你们可来了！”
穆瑞把早餐放在课桌上：“赶紧拿，还热着呢。”
陈雨麟第一个冲上来，抓起一个肉包就往嘴里塞：“穆哥，你可太够意思了！”
顾修诩凑到穆瑞身边，压低声音说：“那个新同学已经来了，就在最后一排坐着呢。”
穆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最后一排的空位上坐着一个女生，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马尾，正低头看着书。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侧脸的轮廓很熟悉。
贺知瑶。
穆瑞的眼神沉了沉。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转来？
徐情文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小声问：“那就是新同学吗？”
“嗯，”穆瑞收回目光，看着她，眼神温柔了许多，“别管她。”
两人扭过头不在看，班主任就拿着教案走了进来，拍了拍手：“安静一下。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新转来的同学，贺知瑶，大家欢迎。”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贺知瑶站起来，朝大家鞠了一躬，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大家好，我叫贺知瑶，以后请多关照。”
她的目光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穆瑞身上，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江北辰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这不是穆哥的前任吗？她怎么转来了？
穆瑞却像没看见似的，拿出课本翻看着，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徐情文看了看贺知瑶，又看了看穆瑞，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她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拿出笔记本。
班主任清了清嗓子：“好了，我们继续上课。对了，星期三下午的书法比赛，想参加的同学到班长那里报名，贺知瑶同学，你要不要参加？”
贺知瑶笑了笑：“我报名。”
徐情文心里一动，她也报了名。
一节课很快过去，下课铃一响，贺知瑶就抱着书走到了穆瑞的座位旁，笑着说：“穆瑞，好久不见。”
穆瑞抬眼看了她一下，语气淡淡的：“有事？”
贺知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没什么，就是想跟你打个招呼。没想到这么巧，我们又成同学了。”
“嗯。”穆瑞应了一声，没再理她，转头对徐情文说，“走，去小卖部买点水。”
“好。”徐情文立刻站起来，跟着他往外走。
看着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贺知瑶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眼神里闪过一丝嫉妒。
江北辰凑到顾修诩身边，小声说：“她这是想干嘛？”
顾修诩摇摇头：“不知道，不过看样子，来者不善啊。”
陈雨麟啃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说：“管她想干嘛，有徐情文在，穆哥肯定不会理她的。”
另一边，穆瑞和徐情文走在走廊上，徐情文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你认识那个新同学？”
“嗯，以前的同学。”穆瑞说得很简略，不想让她多想。
徐情文点点头，没再追问，但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她能感觉到，贺知瑶看穆瑞的眼神不一般。
穆瑞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停下脚步，握住她的手：“别想太多，都过去了。”
徐情文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的不安渐渐散去，点点头：“嗯。”
两人走进小卖部，穆瑞买了瓶她爱喝的草莓味酸奶，拧开盖子递给她：“喝点这个。”
徐情文接过酸奶，抿了一口，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心里也跟着甜了起来。
回到教室时，贺知瑶已经回了自己的座位。穆瑞坐下后，拿出课本准备预习，徐情文则翻开了笔记本，开始整理上节课的笔记。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教室，落在两人身上，温暖而安静。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过。
但穆瑞知道，贺知瑶的出现，绝不会这么简单。他看了一眼身旁认真记笔记的徐情文，眼神坚定了些——不管贺知瑶想做什么，他都不会让她打扰到徐情文。
星期三很快就到了，下午的书法比赛在活动室举行。众人拿着笔墨纸砚站在门口，徐情文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穆瑞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我在外面等你。”
“嗯。”徐情文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活动室。
贺知瑶也拿着东西走了进去，经过穆瑞身边时，笑着说：“穆瑞，等会儿记得给我加油啊。”
穆瑞没理她。
贺知瑶也不尴尬，转身走进了活动室。
江北辰几人凑了过来：“穆哥，你说谁能赢？”
穆瑞靠在墙上，语气肯定：“文文。”
陈雨麟点点头：“我也觉得徐情文能赢，她的字写得可好看了。”
活动室里，众人都入坐，徐情文和贺知瑶被分到了相邻的位置。贺知瑶看了一眼徐情文铺开的宣纸，笑着说：“你的字写得很好吗？”
徐情文淡淡道：“还好。”
“那我们比一比？”贺知瑶眼里带着挑衅，“谁输了，就离穆瑞远一点。”
徐情文皱了皱眉：“书法比赛是用来交流学习的，不是用来做这种约定的。”
贺知瑶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开始研磨。
比赛开始了，众人都拿起了毛笔。徐情文的笔法很稳，一笔一划都透着秀气，又带着点韧劲。贺知瑶的字则很大气，只是细看之下，少了点韵味。
时间一点点过去，众人都完成了作品。徐情文写的是“清风徐来”，贺知瑶写的是“宁静致远”。
评委们围了过来，对着众人作品讨论着。
“这个叫徐情文的同学，字写得不错啊，有灵气。”
“贺知瑶的也还行，就是有点浮躁。”
最后，评委们一致决定，徐情文获得第一名。
听到结果，徐情文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贺知瑶满意不服，但心里暗暗道：“徐情文，穆瑞的喜好我都知道，你是抢不过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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