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雪覆暗伤**
我学会用冰晶伪造脉搏了。
指尖凝出细小的霜花,贴在腕间便能模拟平稳跳动。钟离每日清晨都会执起我的手把脉,鎏金眼瞳微微眯起,像在检视某件易碎的玉器。而我会在岩元素力探入经脉前,悄悄让冰花融化在皮肤上。
"今日气色好些了。"他松开我的手腕,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我无名指根——那里本该有与他对应的戒痕。
我弯起眼睛笑,把咳血的冲动咽回去:"多亏您的药膳。"
谎言。
雪冠的反噬远比表面严重。每夜子时,脏腑都会结出冰碴,疼得我蜷在衾被里发抖。最可怕的是记忆开始出现裂隙——昨天我竟对着阿萍喊出母亲的名字。
"翯溯?"
钟离的声音将我拽回现实。他捧着碗杏仁豆腐站在案前,眉心蹙起极细的纹路。我这才发现自己在抄写《百草经》的宣纸上,无意识写满了"疼"字。
"走神了。"我慌忙揉皱纸张,却被他按住手背。
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烫得我想哭。共感咒本该让我们痛觉相连,但我用雪神秘术篡改了契约——那些冰锥凿骨般的剧痛,如今只在我体内无声肆虐。
"今夜我要去巡视层岩巨渊。"他突然说,"子时前回来。"
我捏着勺子的手一顿。每月十五月圆夜,他总会找理由离开洞天。仙人们说这是魔神战争时期留下的习惯——月圆时魔物最猖獗。但我知道更深的原因:千年前的某个满月夜,他失去了重要的人。
"好。"我舀了勺杏仁豆腐递到他唇边,"早去早回。"
他怔了怔,低头含住瓷勺的样子莫名乖巧。我望着他颤动的睫毛,突然想起玉梳觉醒那日,他说"金石之心,一动便是千年"。
#**(二)偷吻**
子时的更漏滴到第三声时,我赤着脚走出寝殿。
月光把回廊照得雪亮,我像抹游魂般飘向书房。门缝里漏出暖黄的光,混着酒香——钟离果然醉倒在案前,空了的桂花酿坛子歪在脚边。
他睡着的模样比平日年轻许多,散开的发辫像泼墨流淌在檀木案上。我鬼使神差地靠近,发现他手里攥着块冰晶雕的小像,眉眼与我八分相似。
心脏突然跳得厉害。
月光移到他唇上时,我做了这三百年来最胆大包天的事——俯身偷了一个吻。
极轻,极快,像雪落进深潭。可就在撤离的瞬间,腕间突然一紧。钟离睁开的眼睛清明得可怕,哪有半分醉意?
"抓到了。"他嗓音低哑,带着桂花酿的甜香,"小偷。"
我僵在原地,血液凝固成冰。他却低笑一声,指腹擦过自己刚被吻过的下唇:"偷了东西,是不是该罚?"
#**(三)共感断裂**
惩罚是个真正的吻。
钟离扣住我后脑的力道近乎凶狠,唇齿间却温柔得令人心碎。桂花酿的甜味在舌尖化开,我晕乎乎地想,原来神明的唾液也是烫的。
直到他手掌滑到我后背——
"唔!"
剧痛突然炸开。他触碰的位置恰是雪冠反噬最严重处,冰碴刺破内脏的疼痛让我眼前发黑。钟离猛地松开我,脸色瞬间惨白:"你......"
共感咒在剧烈情绪波动下出现裂缝。
我想逃,却被他一把扯开衣襟。月光照在后背的瞬间,他呼吸都停滞了——本该雪白的肌肤上布满冰蓝色裂痕,像打碎的瓷器被拙劣粘合。
"多久了?"他声音抖得不成调。
我攥着衣领不说话。窗外忽然飘雪,一片雪花落在案头小像上,冰晶折射出七彩光晕。
"每次共感时你说的'不疼'..."他抬手按住自己心口,那里完好无损,"都是假的?"
雪越下越大。我望着他逐渐猩红的眼眶,突然觉得很累很累。
"契约...不是这么用的。"我学着他当年的语气,伸手想抹去他眼尾湿意,"您教过的...等价交换..."
指尖突然被咬住。
钟离犬齿刺破皮肤的疼痛让我轻颤,但紧接着,某种比岩浆更炽热的能量从伤口灌入。我惊恐地发现他在强行逆转共感咒——不是分担我的痛苦,而是将全部反噬转移到自己身上。
"不...住手..."我挣扎着要抽回手,却被他死死按住。
岩元素力在书房内暴走,古籍卷轴纷纷炸裂。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听见他破碎的喘息:
"六千年来...我从未如此后悔成为神明..."
#**(四)融雪**
我梦见北境的极光。
母亲站在琉璃百合丛中对我笑,父亲用寒雾捏了只小团雀放在我掌心。他们背后站着个人影,暮褐色的衣摆被风雪扬起,像面永不褪色的旗帜。
"该回去了。"母亲推我,"有人在等你。"
醒来时,满室药香。
钟离靠在床柱上浅眠,右手与我十指相扣。令人心惊的是,他无名指上的戒痕此刻延伸出冰蓝色纹路,正顺着经脉向心口蔓延——那是反噬转移的证明。
我轻轻碰了碰他眼下的青黑。他立刻惊醒,条件反射般摸向我脉搏,却在触及皮肤时僵住——仿佛不确定自己还有资格触碰。
"骗子。"我哑着嗓子说。
他瞳孔骤缩。我抓起他布满冰纹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不是说好...我的每一寸伤痛都由您的血肉承担吗?"
窗外,今年的第一枝梅花开了。